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花飘飘洒洒的在昏暗的苍穹下尽情的欢呼雀跃,荒芜的原野上突兀的矗立着一处酒家。这是官道上的必经之处,来来往往的客商,官驿都要到这里歇脚。当然更少不了跑江湖的英雄好汉来这里烫上一壶好酒,好好喝一杯解解寒气。
道路上积雪已经一指厚,泛着白光映衬着苍穹更加昏暗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片黑压压的松树林更是了无人烟,吴和英没有戴雪笠迎头冒着风雪独自行走在道路上,身后留下了一串轻微的脚印。他仅靠一件厚厚的披风阻挡严寒,头上已经覆盖着厚厚的雪,微微冒着热气又融化成冰霜裹在头发上,手中的剑似乎也冻在了剑鞘里,分不清哪里是剑柄哪里是剑鞘。风夹杂着雪花让他的脸变得通红,但他的脸仍然充满坚毅,显然他已经有些江湖阅历这些风雪又怎么会难得到他,只是已经走了几天的路没有遇到一处人家,让他腹中饥饿难耐。
独行的人难免是百无聊赖的,然而比无聊更难忍受的事是寂寞,比寂寞更难忍受的是来自身体的饥饿。狼在饥饿的时候更有斗志扑获猎物,同样人也如此。他已经停止了思考,满脑子都在思索怎么找到食物。毕竟行走江湖的人在雪地里饿死还是江湖奇闻,也是一个笑话。可他没有鹰的眼睛,更没有狼的嗅觉,自然连野兔子都抓不到。
正在苦闷中忽然远远的听到一声马嘶,紧接着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来,踏碎了他身后的一长串脚印。
“嘿!前面的闪开!”
吴和英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坚定的站在道路的中间继续着自己的脚步。刹那间几匹快马飞驰而过。
只留下一声吆喝“妈的,聋子!”
吴和英这才发现几个骑马的人身穿貂裘皮帽腰里别着弯刀一副异族装扮,不是金国人就是契丹人。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如若在平时肯定二话不说先斩杀了这几个鞑子以解心头只恨,可是现在他体力不支根本没有力气动手。自从澶渊之盟,宋辽两国已经近百年没有动刀兵,大宋百姓自然免遭战乱之苦,但宋朝皇帝贪图享乐不思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被异族铁骑践踏,反而互派使节每年缴纳岁贡向契丹人称臣。但凡大宋有良知的江湖义士无不义愤填膺!
“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吴和英咬了咬牙关继续赶路,眼见已是将近傍晚,他穿过一道山坡陡峭的山路眼前一片开阔,一座小客栈孤零零的矗立在官道上。他心中一喜,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总算能吃点东西了,不禁加快了脚步。
一到门口就看到客栈门前挂着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酒”字幌子随风静静摇晃,这么大的风已经不足以吹得动满身冰雪铠甲的旗子。几匹战马在酒幌子下面啃咬着草料,虽然门外面风雪交加但它们浑身冒着热气显然是运动之后不久。
吴和英的脸瞬间变得僵硬,这几匹马他认得,就是刚刚在官道上碰到的那几个鞑子的坐骑。
“好!等我吃饱喝足了就结果了你们!”他用手中的剑掀开厚厚的门帘,大踏步走进去。
客栈里暖融融的,一个巨大火盆烧着木炭,让人全身暖洋洋的。不只是暖洋洋的,客栈里的人更应该用热烈来形容,一片熙熙攘攘的人几乎都在划拳下酒或者谈论江湖轶事。酒保来回端着酒菜穿梭,根本顾及不到新来的客人,可以说没有人会注意一个陌生人人进来。
吴和英在门口矗立了良久都没有找到一个空位子坐下来吃食,倒是看到那几个鞑子单独坐在一个角落里饮着酒。平时鞑子出现在中原大都嚣张跋扈,如今日这般安静倒是很罕见。一个酒保端着酒从身边走过,吴和英一把将他拦住,道:“小兄弟,快去给我找个空位子下酒。”
酒保道:“对不住了客官,今天客满了,要不您自己寻寻有没有哪个客官愿意和你拼桌。”
吴和英向来不会持强凌弱,心道“也好,就去和鞑子一桌,找找他们的晦气!”
“你给我来壶好酒,再来几个小菜,就放在那个桌子上。”吴和英伸手指着那几个鞑子军官的桌子说道。
酒保顿时一脸惊惧:“客官,那可是鞑子。。。。。”
“少废话!让你上菜你就上!”
吴和英说完就转身往鞑子喝酒的地方走去。
几个鞑子军官吃酒吃的正欢,忽然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不请自来,笔直的坐在自己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军官立马不干了,一拍桌子:“哪来的野小子?”说着就要把刀。一旁的军官挥手拦住这刀疤军官道:“住手,不可节外生枝!”
这军官四十多岁模样,显然是这几个人的头领。留着一把胡须,两个铜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不是在看吴和英,而是在看吴和英手中的剑,已然知道碰到了个江湖人士。他把目光从剑上移开,道:“原来是中原的江湖义士,失敬,失敬。”
吴和英目空一切,既没有看那刀疤军官也没有看桌子上的菜,仿佛正在看着远方的山峦。听到军官对他说话才道:“酒店里没有空位子,不知能否在此叨扰片刻。”
没等那头领说话,刀疤军官抢先答道:“少咬文嚼字,要是老子说不行呢?”
吴和英依然没看那刀疤军官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我就更要在此饮酒!”
“你他妈找死!”刀疤军官按耐不住又要拔刀,刀刚拔出一半只觉手腕一麻,露出一半的刀险些脱手。
旁边的军官头领看得真切,吴和英只是用拇指拨动剑柄,使剑柄出鞘刚好砸在刀疤军官拔刀的右手虎口上随即又退回剑鞘内,速度之快简直是电光火石。
刀疤军官受不了羞辱大喝一声:“即便你会妖法,老子也不怕你。”顺势抬起一脚就踹到吴和英的胸膛,吴和英不闪不避运气用胸膛接住刀疤军官的飞腿,一收一顶瞬间就把人顶飞了出去。
刀疤军官只觉得一脚踹在了棉花里发不得力随即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脚传来,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地上,蹒跚的站起来一条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一瘸一拐的勉强站立。
其他几个军官拔刀而起,将吴和英团团围了起来。这时军官头领也拔出刀来,道:“这位英雄,我等初到中原,不想惹是生非,不如我们都就此收手,全当刚才没发生过。”
吴和英依旧坐在椅子上,道:“没发生过?尔等鞑子烧杀抢掠,鱼肉我中原百姓,能当没发生过吗?我吴和英有个坏习惯,见到鞑子必杀之后快!”说着缓慢的拔出了手中的剑。
客栈里本来人声鼎沸忽然看到这些人拔刀亮剑,纷纷躲避,但却没有人逃走,这些人本来就好事,有这热闹谁不愿意看呢。说不定涨了见识以后更能在人前吹嘘。
此刻的店里鸦雀无声,店小二端着酒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僵在那里。
“阁下不要欺人太甚,要想杀了我们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几个军官一拥而上,乱刀往吴和英身上招呼。
吴和英后退两步,抖剑就刺,出手干净利落。几个军官只会上阵打仗的功夫又怎么是吴和英的对手,只用了三招就把扑上来的鞑子军官杀倒在地上。
“好功夫!不愧是崂山派的九阳剑法。”鞑子头领喝彩道。
“你认得我这剑法?”
“在下年少之时也曾来过中原,自然认得”
“那就把你的头颅献上,省的浪费小爷体力!”
鞑子头领哈哈大笑:“你虽学的这剑法的精髓,但还未炉火纯青,要取我的人头还没那么容易。”
吴中英并不是故意激怒鞑子,而是腹中饥饿实在没有体力和鞑子恶斗,这时只恨刚才没有吃几口饭菜再动手。只好抖擞精神,道:“那就尝尝小爷的厉害!”
九阳剑法以飘逸著称于江湖,是崂山派最基础的剑法,但是习得精髓却要三四十年的功力不可,况且崂山派注重以气养剑,往往需要深厚的内功才能发挥九阳剑法的威力。吴和英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自幼在崂山派学剑,有名师指点,以习得精髓,近来独自俸师命下山广发英雄帖,行走江湖未遇敌手,是以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
吴和英剑法凌厉,一剑快过一剑好似完全不顾自己的破绽,鞑子头领刀法一般只有招架的功夫。吴和英步步紧逼,剑仿佛包裹着刀让它无处脱身,剑尖绕着刀背发出一阵阵龙吟。鞑子头领只觉手中的刀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一阵阵酸麻自手中传来,勉强支撑片刻,无奈手中完全使不上力。吴和英看准时机一招巧拨千斤顺势一挑刀背,鞑子头领的刀脱手而出,箭似的插在了旁边的柱子上足有一尺多深,刀柄还在震颤不已。
“哈哈,好剑法!”
鞑子头领手中没了兵器,丝毫没有惊慌,双手交叉运力伸开手掌,脸上的肉都紧缩在了一起,样子甚是可怕。不等吴和英反应过来已经扑了过去。
吴和英本以为稳操胜券,谁料这鞑子来势凶猛,随即挺剑就刺。
鞑子头领丝毫不惧吴和英的剑,伸手挡住一剑,手掌竟然没有受伤。
吴和英大吃一惊,连刺几剑都被鞑子头领用手挡住,不得不连连后退。刚才吴和英追着鞑子打,现在反倒被对方追着打,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客栈里的人群有的裂开嘴带着看热闹的笑意,有的甚至把这当成杂耍拍手叫好。唯独一个长相粗壮的汉子低头喝酒,仿佛这热闹与他无关,然而这热闹的确与他无关,他只是充耳不闻,细心品味他的酒,与同桌看热闹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鞑子头领挥舞一双肉掌虎虎生风,将自己全身罩住,逼迫吴和英连连躲避,看热闹的人群也随着吴和英的移动变化着一个大圆圈,一会是椭圆一会是同心圆。
“少林金刚掌?”
“算你小子识货!送死吧。”
吴和英挑起一张板凳扔了过去,鞑子头领一掌就将板凳击的粉碎,木屑四溅!
正无可奈何间,一个声音洪亮的声音传来仿佛晴天打个霹雳,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八卦步法!”
吴和英情急之下听到这四个字,顿时恍然大悟。崂山派的八卦步,变化奇特,依照八卦的千变万化,最适合一对一的打斗出其不意的步法走位占得先机。这鞑子一双铁掌将自己面门全部罩住,背后定然空虚。想到这里,吴和英施展师传八卦步,忽左忽右,将鞑子头领围在中间。
剑到之处,鞑子只能跟着转身抵挡,完全落入下风,战了几个回合,吴和英虚晃一剑,鞑子头领不知是虚招,伸手抵挡,出手落空才知上当了。
吴和英一个猫檐跳瞬间跳到了鞑子身后,一剑穿胸,顿时鲜血如注。
血滴在地上,鞑子痛苦的吼叫,不管吴和英转身就往低头喝酒的粗壮大汉扑去。
刚才就是这大汉指点了吴和英才让自己有杀身之祸,怎能不怒,拼死也要杀了这人。
大汉根本没有看他,眼皮都没有抬起,一只手拿起酒杯,用另一只手迎着扑来的鞑子轻轻一掌。
顿时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哀嚎连带鞑子飞了出去,没等落地鞑子喷了一口鲜血像喷泉一样洒了一地,随即就一动不动了。
所有人惊骇失色,没想到长得如此粗壮之人竟然能打出这么飘逸的掌法,威力也如此骇人。
大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把酒杯里的酒倒进喉咙里。
同桌的几个人都大声喝彩:“大哥好功夫啊。量这天下还有几人能比。”
大汉不理这几人的附和,道:“天下高手多的是,我和他们一比只能算三脚猫的功夫。”
吴和英呆了呆,将剑收回剑鞘,作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大汉懒懒的道:“我刚才说了,我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想说第二遍。”
吴和英想了想道:“莫非阁下就是三脚猫牛犇?”
“哈哈,不错,在下就是人称跑马帮的三脚猫。”
“多谢牛三爷相助!定不忘大恩。”
牛犇挥了挥手,道:“我这人速来吝啬,看你师出名门,日后自然造诣匪浅,那还用我来指点。然而我并不是为了助你,是不想亲自动手,可惜还是脏了我的手。”
吴和英疑惑道:“那前辈是?”
“我们跑马帮行走江湖,脑袋挂裤腰上,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得些银两讨个生计。”
吴和英赶忙把随身带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双手奉上,道:“晚辈下山已久,随身只剩这么多了。”
牛犇没有看一眼,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反而又倒了一杯酒,道:“我只是为了那鞑子桌子上的包裹。”
包裹?吴和英转身去看刚才吃饭的桌子,哪里有包裹。
这时牛犇也吃了一惊,刚才明明放在那里。
“何方高人,为何不出来相见?”牛犇大吼道。
“哈哈哈哈,三脚猫要那包裹何用?里面倒是有几万两银票,不过我也是贪财的人,不想给你呢。”这声音忽近忽远让人不知道这人是在客栈外面还是里面。
牛犇道:“那请你把里面的文书给在下可否?”
“看来这文书挺值钱呢,你是要把他送给契丹人还是金人?”
“我自然要把文书送呈蔡太师府上的。”
“哈哈哈哈,冠冕堂皇!你要真心把它送给蔡京那个奸贼还杀这些鞑子干嘛?他们本来就是送信的。”
牛犇被这话噎住了,无话可答。
“把它送回契丹人手上可得不少钱财吧?”
“在下行走江湖只为钱财二字,管他契丹人,金人,还是宋人,不管谁坐了天下,老子不还是一样走马帮讨活计!”
“你这厮果然是个奸贼,要是我打得过你,就现在杀了你。”
“哈哈哈哈,是那靖国皇帝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受苦的是黎民百姓,我为什么要护着这昏君!”
牛犇哈哈大笑。
接着说道:“别废话,今天你要么把书信留下要么人和书信都留下!”
“你抓得到我,就尽管出手!”
牛犇大怒,向声音的方向一跃而起,跳上房梁,只见一个黑影闪向窗外,等他跳出窗外去追。那人影已经在十几丈之外,带着洒脱的笑声远去,雪地上竟然没有一个脚印。
“是万里平原江一鹤!”牛犇喃喃道。
吴和英也跟了出来,道:“没想到牛三爷竟然是卖国求荣之辈,今日之恩定然不忘,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说着不等牛犇回答径自走向风雪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