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原是在庆功宴上接到胡山峰电话的。
直播晚会顺汤顺水，一点毛病没出，大获成功，成文原满心喜欢。
这可是龙城电视台成立以来第一个大型室外直播晚会啊，整整有六万人到了现场啊，别说是市级电视台，就是省台也没有干过这么大场面的事情。
室外现场直播的项目成文原也不陌生，有一次市里搞国庆升旗仪式，还有一次是《龙城之星》决赛，可那都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这种室外的大型晚会直播对电视人来说，真是一种艰巨考验。
首先，晚会的流程你要能把握住，主持人不能说错话，歌与歌，舞与舞之间要无缝连接，不能像录播节目，导演随时叫“咔”，然后再说：“错了，再来一遍。”
其次，你要保证那些请来的明星大咖都能到位，有些明星牌大谱也大，有一个离开演还有三个小时才下飞机，别说走台了，就是化妆的时间都够呛。还有，现场有三个小时的演出，有些刁钻难缠的明星不愿意在现场等，还要算好他们的出场时间，别让一些找碴的明星闹出事来。
明星不省事，那些明星的粉丝同样不省事，为了省下大钱，侯芳弄来的正在发片的明星都要求带粉丝团，两个不对光的明星走台时间没有错开，两帮粉丝在走台的现场就呛呛起来，弄得现场保安提前介入。
就是演出的部分能搞定，还有技术这一块也很重要，主要是信号传输。
市台有转播车但没有卫星车，好在奥体中心离广电新中心很近，微波传送也一样能行，可总工李德才不愿意，他说这场晚会太重要了，不能有万一的闪失，微波要架，卫星也要用，说要来个双保险。
李德才从省台租来了一台卫星车，租车不要多少钱，可租卫星的时段要钱不老少，这多出来的一笔花费让成文原也感到肉疼。
明明能直线到达的信号，偏偏还弄上太空转一圈，真是不怕麻烦。
演出和技术的部分都搞定了，下面就是安全了。
舞台和灯光的安全要保障，这么大的舞台不能晃，更不能塌，现在的豆腐渣工程比比皆是，侯芳把这些请来的安装公司应得的油水都榨干了，成文原就更要上心，一根根钢梁他都要亲自检查，深怕少了细了，要知道，在上面蹦哒的舞蹈演员可不止两人三人，那可有四五十人啊。
成文原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知道共振的原理和危害。
还有电，供电要到位，电线要安全。奥体中心只管接线柜里面的安全，你拉到外场的电线就是你自己的事情，要防止哪里短路哪里起火，毕竟省市领导都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灯下面坐着呢。一出事就是大事。
招商晚会是市里的政治任务，体育场的安保不用自己操心，那是市公安局的任务，但是自己的转播车和租来的卫星车也都放在场内，这一块的安保还是要自己操心。
虽说节目有侯芳把关，技术有李德才负责，可他成文原是晚会总指挥，总调度，必须事必躬亲，不是有那句话吗？
细节决定成败。
比如说发票，那也是重中之重，为了票的事情，胡山峰和成文原亲历亲为，两人拿着市委市政府提供的嘉宾名单在辉煌会所的六号别墅里整整研究了一夜。
********不来了，冯省长决定到了，于是要围绕着省长安排周围领导的顺序。
周书记也是省委常委，又是地主，理所当然地放在在冯省长身边。
国家商务部部长大驾光临，自然也放在冯省长身边。
第一排基本上都是副省级以上的领导，还有国家其他部委的领导。
虽说陈市长也是副省级，可要是放在第一排，就只能在边边了。
成文原斗胆提出把陈市长放在第二排中间，正好在冯奇峰省长的身后，理由是电视的反打镜头肯定要以冯省长和周书记为主，只要打到了冯省长，陈市长的图像就能看到，陈市长和冯省长耳语也方便，甚至比同排的周书记还方便，因为冯省长和周书记的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茶几。
胡山峰没敢擅自作主，还是给陈市长打了一个电话，陈市长坚决不同意，就是边边也要坐在第一排。
想想也是，后退一排，那不是让领导退位吗？想都别想。
省市领导都排完了，再就是那些请来的商界大佬们，美国的，德国的，日本韩国的，中国台湾的中国香港的，胡山峰和成文原虽然都不认识，可是招商办有秩序排列，最顶尖，最有影响力的大佬们，按他们的身价和国际影响力分派座位。把他们放在第二排。
第三排才是市里的领导，也要按排位分配好。
四排到八排，是一些已经签订投资意愿的商界英豪们，这更是不能得罪的一批人。
分完了前面的，下面就是省市厅局的领导席位，这些全由胡山峰作主了，有实权的厅局一把手们往前坐，二类厅局向后排，还有龙城市的各个区委区政府的头头们，只是最后一个位子让成文原作主了，留给了龙城广电总台台长余大纯。
这么多的细节他都想到了，你说成文原累不累。
当然，他们主要分配的是第一方阵的三百六十个席位，而剩下的VIP位子他们并不上心，只要控制数量就行了。
晚会开始了，开场的音乐一响，成文原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三个小时才是见真功的时候，一点错都不能出。
成文原此时没有心思去欣赏歌舞，只想着时间快快地过去。
大喜大庆的开场舞过后，欢乐频道的当家主持许纯纯携手从京城请来的国视男主持黑小松出场了。
你不能不佩服大台的主持人，许纯纯为了今天的晚会，一周前就开始背主持稿了，而黑小松人家昨晚才到，一天就解决了问题，不过人家不背，拿个题词卡看看就行了。
歌星一个个的上场，一曲曲脍炙人口的歌，一支支欢欣跳跃的舞蹈，再加上焰火干冰，还有体育场里的上万只荧光棒发散着星光，成文原感到龙城广播电视总台举办的这次晚会真是和国际接轨了。
唱得再快一点！
跳得再快一点！
一个小时过去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转播车上，负责导播切换的是侯芳从京城请来的导播，此人做过不少大晚会，口令从容不迫，手下的按键不住跳跃，节奏准确，画面到位。
不过这位的价格也不便宜，切一场晚会也要小一万，还是税后。
总导演侯芳在舞台后做现场调度，而总指挥成文原在转播车上指挥。
节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许纯纯和黑小松终于双双上台了，终于说再见了，结束曲也响起来了。
成文原的一颗心终于稳定下来了，他忽然感到有些鼻子发酸，都五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还有这种感觉。
晚会非常成功。
演出正常，播出正常，一切正常。
成文原自认为此役奠定了他在龙城广播电视总台执行大型直播晚会的鼻祖地位。
侯芳也因为此役的成功奠定了她在龙城广播电视总台大型直播晚会总制片人和总导演的先师地位。
这就是电视人所要的政绩。
不要说，他们还真按照胡部长的意愿，已经把抠出三百万的装进了囊中。
能抠钱是真本事，能干活也要有本事。
成文原虽说是台领导了，可他是干电视的出身，知道身先士卒的重要，所以在直播前他既没有到门口去迎接领导，也没有到贵宾席报功汇报，而是召集全体人员开了一个现场会，宣布了直播纪律，并要求所有人员关闭手机，只用对讲机通话，他当着大伙的面首先关闭了自己的手机，并让制片主任周天才送一个对讲机给台长余大纯。
毕竟人家是一把手，该尊重还是要尊重。
整个晚会期间他都在转播车上，站在主切导演的身后，监视着节目的现场信号和微波回传的播出信号。
因为这场晚会的直播节目有五分钟延时，所以两路画面是不同路的，当许纯纯在台上说再见时，发射回来的画面还在唱最后一支歌。
体育场的观众已经散场了，发射回来的画面还在走滚动字幕。
直播延时是必须的，因为你不知道电视直播的时候现场会出现什么问题，万一发生了不好的情况，有这五分钟处理时间，那还是可以避免出现纰漏的。
无论什么样的电视直播，政治保证要放在第一位。
看节目的观众当然不知道，他们认为全部结束了，饱了眼福，饱了耳福，拍拍屁股走人了，做电视的这些人可还没收工呢。
直到滚动字幕停下，定格在龙城广播电视总台的片尾上，成文原这才完完全全地出了一口大气。
他走下转播车，看着熙熙攘攘还在散场的人群，掩饰不住心里喜悦，总想要干点什么，手插入兜里，这才想起来，从开场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了，自己竟然没抽一支烟。
他掏出香烟，忙不迭地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这才感到了自己腰也酸了，腿也麻了，五十来岁的人，能站在车里一动不动地看了三个小时的信号，自己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成台长！”
随着一声激动地叫喊，一个身影从散场的人群中穿了过来。
是侯芳。
作为整个晚会的总制片人，总导演，她也掩饰不住内心兴奋，体育场上再次亮起了明亮的灯光，也让成文原看清了她眼眶里的泪花。
“侯芳，不错，成功了。”
“哈哈。”
侯芳笑着抹去眼中泪水。
“走！叫上大家，我们庆功去！”成文原说。
侯芳赶紧叫来周天才，让他通知各个岗位分别去订好的新鼎大酒店，而她自己跟着成文原随着散场的人群一起出了体育场，又一起上了等在停车场上的成文原的汽车。
在去庆功宴的路上，侯芳的手机铃声不断，都是恭喜晚会成功的电话。
成文原这才发现他的手机还关着，他立刻打开手机，给余大纯打了电话，问他去不去新鼎大酒店庆功宴。
“知道你会不去。”得到余大纯的回答之后，他嘟囔着。
其实成文原心里根本不想让余大纯去，今天这一炮终于打响了，成文原在市委宣传部，在市委领导的心里就有了重重一笔。
他知道余大纯马有路这些人一定很难受，很生气，让他们羡慕忌妒恨去吧，广播电视总台成立后的第一件大政绩，是我成文原拿下来的。
作为老下属，侯芳也知道成文原的私心，她其实也不愿意看到余大纯的那张脸，虽说他是真正的一把手，可他竟然把频道总监的位子交给了武文斌。
“说我侯芳没有政绩，现在政绩就在眼前了，也该我侯芳扬眉吐气了。”
新鼎大酒店的大厅里摆了八桌，这个大酒店对外挂牌是五星，因为是本次晚会的指定酒店，有十几个明星在此下榻，不仅打出了酒店的知名度，也狠狠地赚了一笔，所以晚会的制片主任周天才在这么晚的时间里要定八桌酒席，酒店没有二话，全力以赴。
导演组，制片组，技术保障组，都到了，负责技术保障的总工李德才也到了，大家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不协调的声音是成文原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是成文原的老婆。
“你给我一张什么票？什么VIP，我一晚上啥都没看见，就看别人的后脑勺了。”
“不可能！你一定跑错了，或者是坐错位子。”
成文原此时已经喝得有点上头，往日他在家是气管炎，今天干了一件露脸的大事，又是酒老子当家，他说话的口气有点横。
“什么错位子？旁边几个熟人，有你们台老李台长老婆，还有宣传部的干部家属，都在骂你们乱发票。”
“你一定搞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家再说！”
成文原把手机挂了，心想老婆一定是第一次去奥体中心，跑错方向了，今天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老婆的票是自己亲手挑的，侯芳交待给了周天才，周天才让成冠宁送到家里去的，VIP中的VIP，一排一号啊。
“一排一号都看不见，那还真是见鬼了。”
如果成文原事先拿着给老婆的票去现场看一下，那他真会发现手里的那张一排一号还真看不见舞台。他给自己老婆的票是VIP东北区的一排一号，位置在舞台的斜侧面，加上又是阶梯座位，一排一号是最下方的位子，内场前面的都是粉丝团，那些站着跳着还叫着的粉丝手上不是举牌就是摇荧光棒，你说这坐在一排的观众能看到什么。
第二个电话让成文原真正地发傻了，因为打电话的人是胡山峰。
“胡部长，您好，刚才忙，没来得及向您汇报。”
成文原喜气洋洋地说，他认为胡部长此时来电话一定是表示祝贺。
“成文原！你们搞什么名堂！一个好好的招商晚会让你们弄得是乱七八糟！领导们一肚子火！投资商一肚子火！我看你明天怎么交待！”
虽然胡山峰不在面前，但电话里胡山峰的火气让成文原始料不及，他好像看见了胡山峰的黑脸成了铁板一块。
“胡部长，我们到底怎么啦？晚会很正常啊？”
“正常？正常个屁！我问你，你在贵宾席两边安排的什么人？你把一群疯子安排在领导边上，想干什么啊？你说！你把VIP的票都发到哪里去了！”
“VIP？又是VIP。”
成文原紧张了，他接完胡山峰的电话，一把扯过正被敬酒的侯芳：
“VIP的票是怎么发的？”
“票？”侯芳此时兴奋过度，平时不喝酒的她已经在主动和被动中喝了好几杯红酒，脑子晕晕乎乎，被成文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傻了：“什么票？”
“VIP票，胡部长问你们VIP的票是怎么发的？”
“票是周天才和成冠宁负责，我没管啊。”
成文原松开侯芳，转脸又去找周天才。
找不到了，刚才在开喝之前还看见他跑前忙后，这回不见人影了。
成文原走了几桌，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倒是看见成冠宁一手红酒瓶，一手白酒瓶，正在给各个桌上加酒呢，他赶紧招呼成冠宁，把他叫道一个角落。
“叔，啥事？”
“周天才呢？”
“在房间里给明星们报销路费呢，还要安排他们回程的机票和车辆。”
“你可知道你们VIP的票是怎么发的？”成文原问。
“全是按照你给的名单发的。”
成文原问成冠宁这个事，那他还真是找对人了，所有的VIP票都是经他的手送出去的：
“一张大单子是市政府招商办拿来的，一共三千张，一把都交给给他们了，还有就是您拿来的单子，市里的各个局委办领导的，辉煌集团的，市委政府和宣传部领导的家属，还有……”
“等等等等，我问你，VIP的区域是怎么划分的，为啥领导席两旁都是疯子？”
“疯子？不可能啊？”成冠宁笑起来了：“那是粉丝团，是侯总导演亲自安排的，VIP区域我们不用划，奥体中心人家都划好的。”
分票按名单，VIP区域是奥体中心划好的，那胡部长发什么火啊？成文原其实现在也还是酒老子当家，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就是想不起来。
成文原向成冠宁摆手，成冠宁莫名其妙地刚刚转身，忽听成文原大叫一声：
“不好！”
“哪里不好了叔？”成冠宁被他吓了一跳。
“周天才在哪个房间？”
“18楼，1801。”
“带我去！”
此时的1801房间很热闹，制片主任周天才带着财务正在给那些明星的助理们报销车票和安排明天离开的事宜，这在娱乐圈的一种惯例。
现在的明星，只要是进入一线，势子都忒大，先期联络谈判有经纪人，合同签订要打定金，飞机指定要头等舱，要享受副省级领导的同等待遇。还有乘车要乘商务车，只能和自己的助理同车，决不和别人拼车；住店要五星级房间，而且一要就是两间，自己一间，助理一间；到达演出地点就要付全款，不然自己到了也不演。
周天才这个制片主任常和这些明星打交道，最忙的就是他们落地和演完结束，大牌明星的出场费一付就是几十“个”，这是圈里行话，“一个”就是一万，交钱的同时还要交付税票，免得回去之后说他们偷税。
按周天才的话说：真是数钱数到手软。
要是演出出了问题怎么办？制片主任也有的是拿他们的办法，那就是演出结束之后才报销来回机票。
虽说机票和出场费相比那是九牛一毛，但这些明星们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来报销，而且这些人都是忙人，演出的活一个接一个，如果这边有事被扣住，那就会影响后面一长串挣钱的活，所以只要出场费到账，明星们还都卖声卖力，这关系到自己的名声，也关系到明天的饭碗。
今晚演完，明天个个都要走，即使现在时间超过了晚间十二点，周天才的房间里面依然热闹非凡。
成文原闯进来的时候周天才正在给一个明星的助理拿机票。看见成台长进来，他吃了一惊，刚刚站起来，只听跟在成文原身后的成冠宁嚷了一句：“叔，墙上贴的就是座位图。”
成文原没理会已经站起来的周天才，他径直向墙上贴着的一张中心体育场座位平面图走去。
那是一张用透明胶贴在墙上的椭圆形俯视图，是奥体中心提供的，上面各区的位子一目了然，中间内场看出是用黑笔画出来十二个方框，表示中间场地的十二个方阵座位，除了中间的第一个方阵写着“领导席”之外，两边的方阵都写着“粉丝团。”
“你们就是按这张图纸发票的？”
成文原指着图纸问跟过来的周天才问。
“是啊，这是侯总监和我说的。”周天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看成文原的样子绝不是为了表扬，所以他一张口就抬出了侯芳。
“VIP区在哪呢？”
“VIP在这，北面下面的几个区都是。”周天才隐隐感到不好，可他现在只能用手指着框图中标着的VIP区。
成文原一看图纸，所有的酒气全部发散，他的嘴唇就开始发抖了，他感到已经出大事了。
“你们一共发出去多少张VIP票？”成文原的话中有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大约五、六千张吧。”周天才的语言也变成的抖抖索索。
成文原不说话了，他掉头走了，可周天才和成冠宁都看出来了，成文原的脸色发白了，腿肚子已经发抖了。
“成台您走啊？”周天才还追了一句。
不走行吗？难道能当着这么多外人发飙？
成文原一看墙上的图纸，就已经一目了然了，舞台在内场的位置是他和侯芳跟着胡部长一起定下来的，舞台是哪个朝向，他心里一本清账。
“事事都想到了，谁料到会在这VIP的座位上出纰漏呢？六千张啊。那是多少个厅级处级干部啊！还有多少个外来的客商啊！招商局一下子拿走了三千多张VIP票，都在体育馆的西北区，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坐在一个必须歪头斜眼的地方看演出，那会是什么心情？难怪胡部长这么大火气？连自己的老婆都发怒了，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告状？要知道这是为招商会举办的晚会啊，是头等政治任务。”
成文原越想心越凉，越想心越惊，就这么想着走着，一直走到了电梯口，他走不动了，电梯门开，他下意识地一步跨进去，腿一软，轰隆一声跌到了。
“叔！你怎么啦！”
成文原一倒，把跟着他身后的成冠宁吓死了，他大声叫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