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木羽离了开去,他对天河使了个眼色,天河笑了笑。两个人还以为我没看见,也可能是肆无忌惮,就这样传暗信,商量好怎么对付我了是吧。
天河的左眼被挖掉,上面蒙着纱布,约莫是怕我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所以散下了一缕长长的头发将其遮住。半遮半掩的还有他那张清秀好看的脸,细净白嫩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
如果不是他那样固执己见,或者我也已经为他指了一门亲事。他相貌好,武功也高,那些跟在他后面的窈窕淑女还不知道多少呢。可是他就是吊死在云花荫那一棵树上,还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真是辜负了他们俩的如花美颜了。
我把他那颗眼珠丢给他,声音冷冷地,“这一次,不管你们怎么样我都不会管了,是死是活也跟我没关系,你们俩也不必逼我妥协什么。我现在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好自为之,别指望我还舍身取义,蠢笨地等着你们来宰。我也已经受够了你们俩,以后我们之间各走各的互不相欠。还有,现在你们好好为自己打算,我是不会救你们的,你们自己落入了魔爪,就自己想办法出去。”
他没做声,自顾自地在那里喝着茶。茶香四溢,里面还有白束瓣子,所以他仰头饮下的那一瞬间我闻见了熟悉的味道。又想起当年我们一起坐在花树下唱歌跳舞,他吹箫,我做饭,迎风过来一阵阵花香,搅碎了荡漾的年华。
他开始自言自语,月光如水洒进屋子,还落在他清冷的肩膀上,他单薄的背看上去是那样凄清,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倔强的拿着剑的少年。我默不作声,他说,我知道你一直装傻,不肯相信我对你才是真心。你总是说我跟花荫是一对,就那样倔强地忽略掉我,觉得我的所有你都无所谓是么?
我“啊?”了一声,转身去看他,他还在那里说,这么些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我对花荫好,那是因为我当她是普通朋友,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什么心思,你连这些都看不出来么?
我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这混账,又在想什么损招让我妥协。
他把玩着手里的金匕首,嘴角扬起一丝惨淡的笑。这么些年,我把对你的心思都藏起来,我知道你有你的鸿蒙昔夜,你死心塌地,所以我不忍心拿我们的关系来束缚你。可是,六年前你那样受苦也不肯把一股遗骨的下落告诉幽木羽,我真的很恨,鸿蒙昔夜是哪里好,让你这样犯痴成狂?
我说呸!什么为了昔夜,那时候我完全是为了云浮,遗骨本来就是云浮的东西,圣地已经被夺走了,难道连那遗骨我们也要放手送人么?我不甘心。那些年,我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云浮你没有看见么?
他嘴角又扬起一个惨淡的笑,泛白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让我有莫名的心酸。匕首在他手里翻转着,冷冷地闪着寒光。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我往后退着,我说你要干什么,你现在这样的未必打得过我,别做傻事啊!
他忽然把那匕首递给我,刀尖对着自己,声音冷冷地,我欠你太多了,云浮也欠你太多了。你知道吗?流亡的那些年,一直是你在苦苦支撑着。就算是我跟花荫累了倦了,你也不肯多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咬着牙也要默默坚持。我知道你也累,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说,因为你知道,如果连你都坚持不下去了,云浮真的什么都没了。那时候半夜醒来,还会看见你坐在篝火旁边,一遍又一遍地研究着那些繁琐的手谕。其他的云浮人都散落在这灵界各城,没有几个人还愿意跟着你。后来就连那十几个忠心的人也起了内讧。后来去了水月,明明你可以有更安定平稳的生活,你还是不肯就此放弃。那时候,你怎么就那么倔强呢?
他伸手去拂我的头发,那一颗眼珠里有闪闪发光的东西,让我看得心惊。我说,我不去做怎么办呢?云之峰大王临终前托付我将你们照顾好,而你们即使在水月受到了优待,那也不是我们的地方。我不坚持,你们还会有谁坚持呢?终归要有个人留下的。可是,我就是没想到,苦苦留下,后来还让你们这样整我。不过也因此说明了一个问题,那时的云浮,有你们这样一群人存在,灭了也是活该。
他叹了一口气,月光撒在我们中间,似乎可以溅出涟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