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沉静,寒峭宫的冷有种入肺腑的疼。我静坐在窗台上,抬头仰着看,不多久,一只巨雕顺风飞过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上面还坐了一位温润的男子,正静静地冲着我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拿出剑指着他,“你是幽莲族的人?”
剑指着他的时候我自己都看得见我的手在抖,上下颤个不停。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咽了口口水后,我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到这里是……是……”
他垂眼看了看我的剑,往前走了一步,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你今天叫我来,就是问这个?”
我头皮发麻,又往后退了一步,发着抖,剑已经拿不稳了。我还是往后退着,一边退一边哭丧着脸,“你别往前了,刀剑不长眼的,你要是过来的话,我保不准会干出什么事的,你,你别过来……”
此时的我多想灵力没有消失,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精纯的真气,就算我这样扑过去也不会伤他分毫,要是我灵力没有消失的话,虽说不能杀了他,拼了我的命伤他三分还是可以的。最要命的就是现在了,我不仅伤不了他分毫,还会白白地搭上自己的命。真是蠢啊,我真的后悔自己不长大脑就直接叫他过来了,要是叫上几个帮手该多好,昔夜要是知道了,这魔头估计也是逃不掉的。
眼看着就要退到高台的边缘了。我牙一咬,剑还是直挺挺地向着他。我说,“你别再往前走了!我有几件是要问你,完了后我随你处置!”声音抖得都不像是我自己的。
他似乎是来了兴趣,停下了脚,露出他那童叟无欺的招牌式笑容,“那你问,我只回答三个问题。”
“火荼是不是你杀的。”
他没有说话,沉默的表情便是默认。
我心里有些发钝,喉咙也有些堵,“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你叫我去救琼鹤的吗?我不杀他,会惊动整个水月城。”
我的喉咙有些发呛。都怪我不好,不问清楚对方是谁就随便信了,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害了那么多条命,该怎么收场?又有多少生灵死不瞑目?
他扬起手,伸出食指,继续笑着,“还有一个问题。”
我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剑依旧指得笔挺,“还有,云浮宫遗者,五条人命,以及刺杀花荫的事是你干的吗?为什么?”
他冷峻的眉头皱了皱,然后摇摇头,“不是我。”
“你说谎!不是你们幽莲族还会是谁,怎么可能不是你们?!”
“幽莲族人多着呢,不差我一个,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就是我?”他收起他的笑,很严肃地看着我,眼睛里又出现了那一闪而过的戾气。
“你杀人不眨眼,连老者和不懂人事的灵物都不放过,你就是个恶魔!就算不是你干的你身上的罪孽也洗不清了!”我扬着剑,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我问的已经没有了,要杀要剐随你!”
他又笑了,脸上的笑温柔而好看,比当年的昔夜还要好看。他说,“你很恨我是吗?”
我说是,你这样的人我恨不得你去死!我恨不得你们幽莲族的人都去死!
他突然就往前走了一大步,我的剑是向上指着的,恰好刺进他的右锁骨下面,鲜血直往外冒,他还是往前走着,剑刺得更深。我看见他的眉头紧皱着,似乎疼入骨髓。
是了,即使我没灵力去伤他,我手上的这把灵剑跟着我也这么多年了,好歹也沾了灵气,这样刺进他的骨头里,就算不废他胳膊,也是伤他真气的。
我愣了一愣,又将剑刺得更深,“你这个疯子!”
他继续往前走,那把银蓝色的宝剑已经没入他身体半截,然后从他后面戳出,露出血腥的剑尖。他说,“我欠你的。”
我觉得头皮发麻,这种桥段,就像是我在人间看戏的那样,肉麻极了。我抽出剑,掉头就跑。这种人,反正我是伤不了他,得了便宜就赶紧跑,逃命再说。
两步后,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力气也不像昨晚那样恰到好处,然后一使劲,我整个人跌在他怀里。他从后面抱住我,箍得我喘不过来气。然后,他说,“对不起。”
“你放开,放开,你真是有病,你放开……”
推他的时候扯到了我手腕上的伤口,我“嘶嘶”地抽着气,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挣扎着,远远地就听见那个声音,没有哪一刻,我这样期盼着这个声音。
他在焦急地喊着,“穿夏,穿夏!”在看到幽沐羽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抓狂了,“放开她!”
我看见他扬着剑就冲了过来,迅猛得像一只豹子。幽沐羽推开我,和他厮打在一起,一霎间幽蓝的光白亮的光闪成一片,晃得人眼疼。
幽沐羽终是因为受了伤而败下阵来,他一个闪身跃上飞掠过的白雕,一眨眼便出去老远。昔夜无心恋战,放下剑冲过来看我,脸上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让我觉得,有他在,很安心。
我说,“火荼长老是他杀的。”
他说我知道。
我揉着眼睛哭着,“是我不好,是我害了长老……”
昔夜搂着我,温暖的怀抱让我发慌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他的下巴搁在我头顶上,声音低沉而浅缓,“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你赌气让你一个人离开。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把一团糟的事情留给你一个人处理了,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我说好。
那一夜昔夜一直守在我床前,照顾着发烧又在说梦话的我。我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深那么安心,仿佛有他在身边后,危险就不足为惧,连阴雨天也可以变成晴天,万里无云一般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