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树挺没找着,一伙人慢慢也都散了。再大的事情,对别人来说都不是事情。热闹是一时的。岩树挺的母亲,这个老太太却一整天都在担忧之中。
直到晚上,老烟鬼还没有赶过来。我有些抓狂,对老烟鬼说:“要不我往山里走,你们往外面赶,我们中间遇上,这样能节省点儿时间。”
老烟鬼说扯淡,走上十八个来回我们也遇不上一回,老实等着。
我们几个人,仍住在老太太家里。
老太太不说什么,反而很乐意我们留下来。他儿子没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家里有几个人,总比没有人强百倍。
音音告诉我,汴太和是跳楼死的。
月月都说了?我问音音。
音音点点头,说是。月月打扮成姚晶晶的样子,轻飘飘地去找汴太和,她只对他招了招手,汴太和就跟了出来,不知道他是喝酒喝高了,还是已经认命了。月月一直把他带到天台,月月站在天台的围栏上面,对汴太和挥了挥手,指了指外面。汴太和就跨上围栏,跳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说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
音音说是命吧,都是命中注定的。
这事儿最奇怪的就是,警察竟然没有认真追究。音音说惯性吧,和姚晶晶相关的事儿,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月月是从一边沿水管爬到楼上的,前后门保安都没见着人。
我说监控,那不是有监控吗?
音音说监控里面,就是姚晶晶。你没看出来,姚晶晶和月月,有几分像吗?
音音这一说,我才想到,她俩,还真有几分相似,从脸蛋到身材。怪不得两个人一见倾心,那么快成为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老太太敲开了我们房间的门,叫我们夜里警醒着点儿,别睡太死。
我知道老太太也怀疑上了他儿子,怕我们出什么事儿。我对老太太说知道,我们两个人会轮流睡。
老太太点点头,嗯嗯应着,说还要到那俩姑娘那儿说一声。
我叫老太太自己也小心点儿,老太太说她没事儿。
李宏波问我,老太太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是鬼上身吧,看他不停地吃,又不停地吐,好像是饿死鬼的一种,有这么一种饿死鬼,就是不停地吃不停地吐,肚子里存不住食儿,一直就处于饥饿状态。
我把我昨夜见到的情况和李宏波说了一遍。我说我看见那怪东西,可能就是那饿死鬼。就是那个怪东西被岩树挺吃进肚子里后,岩树挺才开始吃吃吐吐的。现在的岩树挺应该是鬼上身了。
李宏波说这就能解释岩树挺为什么不在家了。那饿死鬼生长在坟场那地儿,岩树挺当然会按照饿死鬼的习惯,呆在坟场那儿了,所以你和音音,在坟场那儿看见岩树挺一点儿都不奇怪。
我点点头,说这母子两个,本来就挺不容易的,如果少了一个,另一个就更难过,所以我想,看能不能把岩树挺救回来。
李宏波说得,和饿死鬼斗,就别没事儿找事儿了吧。我们只是路过,打酱油的,打好酱油就该走了。
我说知道,尽力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打电话给老烟鬼,把岩树挺的情况说给他听,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
老烟鬼说有,就是把他吊起来,头下脚上,用力抖,把那玩意儿抖出来就好了。记着,那东西是活的,可千万不能让它跑了,它会接着去祸害人。
我讪讪地说,怎么治住这玩意儿,我念过驱鬼咒,不大管用。
老烟鬼说屁,这东西不是鬼,是一种生长在坟场,吃死人腐肉的生物。是活的,驱鬼咒不管用,你可以宰了它,或者烧了它。
挂了老烟鬼的电话,我心里还在想,只要不是鬼,那就好对付的多。怪不得我手腕上的猫牙手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原来根本不在猫魂的管辖范围内。
我昨夜折腾的时间长,先困了。夜里一点多钟,被李宏波叫醒。说该他睡了。
我正困得厉害,不满地说他,困困困,就知道困,你猪投胎的啊。
李宏波说你才猪,你都睡过了两分钟不叫你都醒不过来还好意思说我。
他说着倒头就睡了,这家伙睡性好,睡着的也快,不服都不行。我没敢躺下,我怕我一躺下就又睡实了。坐在床上,头一栽一栽的,强忍着不睡去。实际上也困的不能行。真正的困就是,只要一放松,不管站着坐着都能立马睡去。
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但我不敢睡。我和李宏波轮流,主要是还得听着音音和月月那边的动静。我担心岩树挺回来了,她们会出什么事儿。
我忽然听见门口,有咯咯吱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挠门。我立即屏住呼吸,认真听外面的动静。那声音停下来了。李宏波的呼噜声,响得格外明显。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很轻很轻。我悄悄走到门,一下子拉开门。我以为我会看见岩树挺,没曾想却是老太太。老太太也不说话,指了指下面,指指我又指了指她自己,然后往竹楼下走去。
我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让我跟她走。
我不知道,老太太要带我去哪儿。老太太既然不想惊动其他人,一个人半夜三更地来找我,肯定有重要事儿。
我跟着老太太下楼。我以为楼下有什么情况,楼下却很安静,除了她家的猪,会时不时哼哼两声,还有篱笆院子内外的虫鸣,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下了竹楼,老太太却朝着寨子外面走去。她也不等我,始终和我保持很近的一段距离。
我心下疑惑,就站住。老太太也站住,我问老太太,这是要去哪儿?
老太太指指前面,朝我招招手,仍旧不说话。老太太指的地方,就是岩树挺挖死人骨头的坟场方向。然后她接着往前走,我也跟着往前走。
可能老太太,对岩树挺的情况一清二楚。我想。
实际上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奇怪。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几十年。老太太对自己儿子的偏好,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异食癖的毛病,有很多是从小就落下的。
我后悔没有叫醒李宏波一起出来。万一遇见岩树挺,我不知道饿死鬼到底有多大能量。虽说不是鬼,毕竟也邪性得很,以前没见识过。万一比我厉害很多,老太太那一大把年纪,能指望得上吗?那只能我自己扛,要有李宏波在,也多个人分担,多一份胜算。
我跟着老太太,穿过竹林和树林,从一条小路上,就来到坟场那一片空地上。
老太太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我,发出嘿嘿的冷笑声。她站直身子,和我差不多高。
我心里一惊,这不是老太太。老太太没这么高!
你是谁?我又惊又怒地部道。
我当成老太太的这个人抹了一把脸,变成岩树挺的样子。
岩树挺?我叫道。
岩树挺点着头,叫我别激动。
他叫我别激动的时候,我一脚踹了出去,紧跟着欺身而上。岩树挺也不是那个笨拙的岩树挺了,他一错脚步闪开我踹过来的一脚。身形滴溜溜一转,双手陡然变长,朝我眼睛抠来。
我的灵敏度,比着先前,又有不少进步。我把张传龙教给我的那两套拳法使了出来。不过这岩树挺完全不按章法来。我本来还没有驾轻就熟,所以使出来威为不是很大,但也够岩树挺喝一壶的。
岩树挺一看我有两下子,这家伙双手一张,死死抱牢了多。和我在地上打起滚来。我被他这么一抱,拳脚就不好施展。好在我力气也不差。
我两个滚成一团,在地上连抓带咬,一点儿也没有武者风范。有几次岩树挺压在我身上,我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张的,里面好像有东西要拱出来。
这工夫我就吐口水,岩树挺就赶紧闭嘴,我就乘机,再把他压下去。我俩滚来滚去,就滚到了坟场边上。一个东西忽一下飞过来,就把我两个罩住。
我和岩树挺一愣,暂时都住了手,罩住我们的东西是一张网子。
我俩正要把它掀开来,这东西刷地一下,就把我们两人吊了起来。吊在了一棵树上。我们下面,站着一个人,这才是真正老太太。另外一个拉绳子的人,从暗中跑出来。我一看身影就能看出来,那人正是李宏波。
我立马叫道:“李哥,快放我下来。”
李宏波说:“朋友,你先等一笔,等一等啊。”
李宏波和老太太嘀咕。岩树挺张着大嘴叫妈。他一张嘴,我就闻见一股腐气。他叫了两声老太太没回应。这家伙一急,和我动起手来。我也不怕他,我两个吊在空中搏杀起来。
谁知道绳子突然松了。我们俩从上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因为被网子网着,我俩很实在地发出砰地一声响。
李宏波拿着绳子冲过来。我立马死死抱紧岩树挺。凭凭他怎么踢打都不松手。李宏波掀开一点网子,很快就把岩树挺捆了结实。我这才松开手,从网子底下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