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喉咙哽塞,心中闷痛。喃喃道:“草芽,天骄、天候他们还好么?”
杨煜颔首:“都很好。”叹了一口气,贴心发问,“你是想问我三哥好不好,是么?”嗤的一笑,摇头晃脑道:“我三哥却是不大好的。快要体虚而死了。”
心妍身子一抖,惊惶问道:“他……他心口剑伤还没好,是不是?”
杨煜把杯中红酒饮下,细细品味:“果然很香,倒不知我三哥是怎么发现这等喝法!”看着心妍道:“不是剑伤没好。你想呀,他府邸明媒正娶的就有十一个夫人,那些没名没分的不下几十人。三哥去边关两个多月,这一回来,那群姬妾不得饿狼扑食,把三哥给分着吃掉?惨,惨!”
心妍胸口直泛酸,连连喝了三杯酒。“呵呵。是哦。”
杨煜见她又要倒酒猛灌,忙压下她的手腕。
“你喝慢点,这酒后劲太大,免得醉倒!我还想多和你多说会儿话。”
心妍已经酒醉七分,心中的事也不再顾忌,轻轻发问:“你三哥……你三哥今晚陪谁?”声音微微酸涩。
杨煜皱眉想了一想。
“自然是颜泽雅,你有所不知,咱们下边关不久,颜泽雅便查出有孕,这会儿身孕已经两个多月。这可是三哥的第一个孩子,他喜欢的紧啊!对颜泽雅可谓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掉。”
心妍猛地一呆,脑中轰轰而鸣,竟一时不能思考。良久良久,才僵硬拿起一杯酒,慢慢饮下。
杨煜嘻的一笑,调侃道:“告诉你个好事。”
心妍兴趣缺缺,心道她能有什么好事?
“嗯。”
“你以后不是睿王府中最小的妾了,三哥今日刚回府,便将秦蕊正式纳为妾。那是我三哥的‘小十二’。”
心妍抿了抿嘴唇,哽咽道:“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呀,回府第一天,便知道正妻怀了身孕,同一天之内又娶了小妾。他……他可真是春风得意!”
说到后来声音已经颤不成声,淡淡道:“在这等得意的时候,明日看到我脑袋一刀被砍下,流血流的稀里哗啦,那多扫他的兴呀。”身子一伏,趴在桌上,抽泣起来。
杨煜慌了神,搁下酒杯,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妍,别哭。你不一定会死。三哥有别的打算。”
心妍一怔,坐起身,泪眼婆娑,望着他,问道:“可是,明天……”打了一个酒嗝,续道:“明天,皇上、皇后、太子、睿王、王亲贵族都去监斩的,不是么?怎么会有不死的道理?”
杨煜用衣袖擦去她颊边泪水。
“在边界时候,你为了杨殇而刺杀三哥,又为了杨殇,求三哥向父皇求情,为杨殇看诊。你对杨殇这份心意,以杨殇的为人,他会怎样?”
心妍径直道:“殿下为人有情有义、知恩必报,定是心中记着我的恩情,想尽办法也要报答我!只可惜……我并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杨煜听她口中依旧对杨殇极为关怀,心中一酸,叹道:“对。所以,你明日问斩,大哥不会坐视不理!”
心妍大惊,噌的一声,弹跳起来,“难道,他……他要劫法场吗!那是万万不可的呀!劫死囚,可是死罪!”
杨煜慌张看看狱门处的牢头一众,嘘的一声,示意她说话小点声。
心妍赶忙捂住嘴巴,坐了下来,心中兀自突突狂跳。
杨煜为她和他再各自倒上一杯酒水,道:“他劫死囚不是关键。关键是三哥想要什么结果。”
心妍身子剧烈发颤,只觉杨骜必然在算计些什么,甚至于连将她押进死牢,也在杨骜的计划之内。
“难道……难道他……”
杨煜颔首:“你猜到了。”笑了一笑:“大哥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父皇十分反感。三哥反复劝说,父皇才放了大哥。若是这次,大哥再一意孤行,去劫法场,你说父皇会怎样?”
心妍呼吸一紧。
“杨骜是想趁此,让杨殇永生永世再也难得皇上垂怜,被打入冷宫角落,是不是?”
杨煜笑了笑,不置可否,良久才道:“罢了,罢了,我来看你,是为了和你好好聊天,结果说的全是三哥、大哥的事烦透了。咱们喝酒吧。”
月光斜洒,两人身影斜斜映在地上,笑声时时在狱中荡开。
木桶中葡萄酒已经所剩无几。
心妍手指一松,手里玻璃杯在桌上打着转。
她双眼酸涩沉重,身子前倾,醉倒桌上。
烛光昏黄,心妍脸上忽明忽暗,杨煜斜斜看去,她长睫轻颤,呼吸调匀,显然是睡着了。
杨煜靠近了半尺,细细的打量她的脸颊,她颊边两朵红云,更显得面容娇美可人。
杨煜心中一动,缓缓伸出手去。手背在心妍脸颊轻轻触碰。
便在此时,沉稳脚步声从后响起。
“煜儿。我准你来与她吃酒,没准许你碰她。”
声音虽冷,却不怒自威。
杨煜一凛,站起了身,拱手道:“三哥。你怎么会来?”
杨骜淡淡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心妍,目光一深,对杨煜摆摆手。
杨煜知道三哥是要他退下,不舍的又看看心妍,瘪了瘪嘴,走出狱去。
杨骜坐在桌边,拿起还在心妍手边打转的酒杯,倒了一杯酒水。
心妍睡梦之中,听到倒酒的声音,以为杨煜为她斟酒,喃喃道:“我……我不喝了,你三哥最坏,把我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谁稀罕他给我的冰镇葡萄酒,呸,不稀罕……我不稀罕……”
声音哽咽,泪珠从眼眶簌簌滚下,似是受到天大的委屈。
“颜泽雅怀有身孕,他好喜欢……娶了秦蕊,当他的‘小十二’,我什么都不是,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在你心里,又何曾有什么紧要……”
心妍只觉身边好暖,抬手攀住他的脖颈,脸颊在他胸膛轻轻摩擦,“杨骜……我……想你……”
“妍儿,你说什么?再说给我听,你想谁?”
心妍下颌被钳住,心中烦躁,抬手便要把他的手挥开,喃喃道:“杨骜……”
“过了明日,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半步,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心妍突然眉头紧紧皱起,双手推在杨骜的胸膛,紧张道:“殇!不要劫法场,杨骜要害你!我不要你死……不要……”
杨骜一怔,手掌骤然怒握成拳,冷冷看着心妍的脸颊,良久不能别开视线。
翌日午时
城门东,死刑场。
这日阳光大好。百姓于护栏外围得里外数层,伸长了脖子望着死刑台上,屈膝跪着的那名女子。
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手仗宽刀,站在死囚身畔。
心妍跪在石子路上,双膝酸痛发麻。放眼四下看了,围观百姓成千上万。
可想而之,处斩刺杀睿王的死刑犯,非同小可。
监斩台上,监斩官纷纷到了,皇帝、皇后面色庄严,坐在中间一桌。
玲珑、杨殇、杨煜各自独坐一桌。
其余士绅贵族、公主王爷,并作一个长约半丈的大桌,面色或担忧、或期待,各不相同。
皇帝左侧一桌空着,显然监斩之人还没到,桌上竖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名牌,上书两个黑色狂草:睿王。
名牌之旁还横放着一个细长木头令牌,上书一个血红大字:斩。
心妍恍然而悟,一会儿是杨骜将那斩令投掷地上,下斩令。
心妍抬头看看身旁这彪形刽子手,这哥们儿目露凶光,目视前方,神情极似屠夫。
心妍扯扯他裤管,抿嘴笑了一笑。
“差大哥,你身上穿这套衣裳,可有些年头的了,裤管、衣襟全是黑泥点子。”
刽子手皮笑肉不笑,眼角瞥她一眼。
“你是头一个跟我说话的死刑犯。以往死囚不是吓得说不出话,就是吓得尿裤子。皆不如你镇定。裤管、衣襟不是黑点子,是死刑犯断头时,喷渐上去的鲜血,血干了以后就成了黑色。洗也洗不掉了。”
心妍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她镇定个姥姥!早吓得魂飞天外去了。
“差大哥,你瞧见我头上戴那紫玉钗没有?可值不少银子哪!足够你置办不少好行头,你这行业找媳妇怕是不好找的了,不过,差大哥长得威武雄壮,如果穿的体体面面,一定立即能讨得女孩的欢心。女孩一糊涂,准嫁你当老婆!”
刽子手脸上肌肉乱颤,啧啧声大作。
“老子相了一百八十多次亲,都他妈怕老子半夜做梦斩犯人,提刀一挥给她砍了。实际上,老子是个温柔如水的好男人。谁嫁老子,老子天天管她叫奶奶。天天给她洗衣做饭当神供着!”
看了看心妍头上的紫玉钗,眼中一亮,道:“果然是好玩意儿。”
心妍笑道:“差大哥识货!这紫玉钗不单单是好玩意儿,钗身上还有睿王爷的亲笔题名,要是你拿了它,那可是富三代也不止的。”
刽子手犯难,心痒难耐,搓着手掌。
“你贿赂我有个鸟用,我只有挥刀断颈的本事,可没私自放你生路的胆子!你是要吓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