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这个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城市里,临时找个地方过一夜,还是有很多办法的。如果有点钱,可以去便宜些的小旅馆或招待所;钱再少一点可以去低价澡堂、泡网吧、看通宵电影;实在没钱,就只能去蹲大桥下,或是在建工地和烂尾楼了。
王迟想找一个清静点、又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更不想多花钱。现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工作,钱要尽可能省着点花。
他来到大桥下,头顶上不断有汽车开过,一阵阵轰鸣和震动,令他更加心烦意乱。
“去哪里呢?”王迟又开始在冷清的大街上,象幽灵似的到处游荡。
走到一个僻静的十字路口,王迟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接近深夜十二点了。他大约在十点左右离开那个小区的,如今已经在大街上徘徊了一个多小时。
王迟感到有些困倦,眼皮都觉得抬不起来。他感觉到怀里的唐三彩似乎在萌动,牵引着他往前走,心里也并不在意。
“反正到哪儿都一样!”王迟心里暗想。
王迟就这样被唐三彩牵引着,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地方,唐三彩忽然不动了。王迟强打精神,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一望,眼前伫立着一幢高耸的烂尾楼。
这显然是一幢商务楼,刚建到结构封顶,其实只是一个水泥框架,连外墙装饰都没有做,灰秃秃的水泥面暴露在外面,活像一座被废弃的古堡——这样的楼盘肯定是烂尾楼。
王迟向着烂尾楼外的围墙缝隙里望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显然工程队都撤了,连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不过,围墙拦得很严实,大铁门更是铁锁高挂,锈迹斑斑。
“如果能进去就好了!”王迟心想。
这时,王迟怀里的唐三彩又开始躁动起来,牵引着他往围墙撞去。
“妈呀!”王迟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当他的身子快挨近围墙的时候,又连忙退缩回来。
“你先前拉我去跳江,现在又要拉我去撞墙啊!”王迟忿忿地想,“是不是非要害死我不可啊!”
可是,怀里的唐三彩还是不断拉着他往墙上撞。这一回,王迟再挨近围墙,正想缩脚退回来,不料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顿时失去重心,一头向墙上撞去……
“完了!”王迟闭上眼睛,准备着脑门上撞起几个大包。
可是王迟只觉得自己连人带背包,轻盈地往前飘了几十步,并没有被围墙阻挡住,竟然会穿墙而过,最后站在了围墙里!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他的脸上飘落到几点雨星:“要下雨了!”
王迟连忙往烂尾楼里跑。直到跑进一楼又高又宽的大厅后,他才慢慢定下心来。
“这下可好了!”王迟松了口气,有一种到家的感觉。
透过那些宽大的窗洞,王迟可以看到星空——街灯一样的璀璨,还有月亮——那样的明亮皎洁。
“根本没有下雨的样子啊!”王迟犯疑起来,“刚才的雨星,可能是哪儿滴下来的水吧!”
不过,王迟还是踏实了许多。无论如何,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窝”。
他卸下身上的背包,把几个包围成一张“小床”,然后美滋滋地躺上去。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王迟的精神好了许多,也不感觉那么困了。他开始琢磨着如何上楼。楼梯是有的,但只是一级级裸露的水泥台阶,也没有扶手;电梯位置则只是几个深井,根本无法攀爬上去。于是,王迟便朝着水泥台阶走去。
可是,他怀里有一股力量却把他从台阶上拽下来,硬是拉向那深深的电梯井。
“这可怎么上去啊?”王迟仰头向电梯井的顶上望去,心里开始犯难。
渐渐地,王迟感觉胸口的衣服往上鼓,他的整个身体被提起来,双脚最后离开了地面。他沿着电梯井往上飘,似乎地球引力对他失去了作用。
随后,他发觉自己越飘越快,甚至比坐电梯更快地往上飘去,仿佛会一直飘上去,飘出烂尾楼,被抛到九霄云外去……
“啊……”王迟惊慌失措,一路狂喊着,双手在空中乱舞,两脚乱蹬,宛如一只大闸蟹被抓在半空中。
快接近楼顶时,王迟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慢下来,最后缓缓地落在了烂尾楼的最顶层的大平台上。
月朗星稀的夜空笼罩着他,让他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王迟站在平台的中央,取出唐三彩,双手将它捧在胸前。
唐三彩开始发亮、发热……
变红、变绿、变蓝、变紫……
开始“呼呼”地向外冒着热气……
起风了,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落叶飞舞,不断有抛物从各种建筑物上坠落…这风刮得阴森森的,仿佛要把这个城市刮掉一层皮。
从烂尾楼的顶台向不远处望去,可以看见宽阔的江面,这楼临江不远。
江面上潮水在层层叠涨,排排推进,同时发出阵阵轰鸣……
猛然间,江潮之中隐现出一群群黑影,随着潮水的渐渐推近,依稀可见一排排金戈铁马的古代骑士,象一支银白色的洪流,向着江岸奔涌而来,阵阵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江潮一次次地冲击,让江岸上的城市各个角落,也开始骚动起来,各种惊恐的马嘶、嗥叫声、咆哮声、粗重的喘息声,不知从哪里纷纷冒出来。
不一会儿,暗藏在城市里各个角落的阴魂,纷纷被唤醒,显出自己古怪、狰狞的原形:胡乱停放的摩托车、电动车,原来是一匹匹小马驹和骡子,平时在城市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潜伏着的是各种各样高头大马和怪兽坐骑。如果它们在白天里现身,那么这个城市肯定会陷入大恐慌、大混乱……
随着这些叫声在城市上空不断汇聚又四处飘散,各种建筑物里冲出一群群慌乱的骑士——他们平时可能都潜藏在蚂蚁般的人群中。这些骑士纷纷骑上各自的坐骑,象一支灰黑色的洪流,在各条道路间涌动,最后向着江岸聚拢过来。
两股骑兵流在江边对峙着,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
夜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层层薄云,仿佛为星月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逐渐地,云层变得逐渐厚重起来,黑压压地一大片,遮住了月亮。
忽然间,唐三彩兵俑的头顶上升起一道白光,直冲天际。
“啪!”一道闪电突然一下子划破云层,远处仿佛传来隐隐地雷声,仿佛隆隆地战鼓……
“啪!”……“啪!”……
闪电象游龙般在云层里穿梭,不断形成片片闪光,照成夜昼……
不久,天上下起了大雨。
密集的雨点,由于风向的关系,有如万箭齐发一样地倾泻到岸上。而来自江上的白色骑兵流,借着雨势,向岸上发起了冲锋。而岸边从城市各角落汇集起来的灰黑色骑兵流,则用盾牌挡着箭一般的暴雨,严阵以待,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电闪雷鸣之下,黑白两股骑兵流逐渐交汇在一起,变得水乳交融,难解难分……
一时间,喊杀声阵阵,鼓号齐鸣,刀光剑影,相互厮杀……
一些骑兵开始落马,到处是兵器的撞击声、骑士的哀号、战马的嘶鸣……
历经千百年,这些骑兵还是“军魂不散”,非拼杀得你死我活不可!
不知什么时候,风向渐渐转了,瓢泼大雨开始向着江上投射。原来顶风冒雨的岸上骑兵流,逐渐收复了江边滩头。
江潮也开始渐渐的退去,来自江上的白色骑兵流也黯然地跟着后撤。
再看这时候的江边,已是一片狼藉,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不过那流淌出来的血是浓浓的黑色,粘稠得象石油一般。
雨越来越大,不停地冲刷着江岸,那些骑兵和死去的战马,纷纷被冲入江中,随着江潮一起退去。
岸上的灰黑色骑兵流开始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散去,那些汽车,摩托,电动车,依然散乱地停放在大街小巷。
王迟手里的唐三彩渐渐暗弱下去,整个城市也渐渐恢复平静。
雨还在倾泻,烂尾楼的楼顶平台开始有积水。令人吃惊的是,王迟站着的一米见圆的范围内,竟然飘不到一丝雨滴!
突然,半空中打了一个闪电,离开唐三彩很近,一道电光直射唐三彩,被它吸入后,又冒出一个大火球,在王迟的身边炸开……
“啊!”王迟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被抛飞出烂尾楼,一直被抛向银河系……随后,他又像断了线的风筝,开始向下快速地坠落,仿佛跌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