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连面对铁铲老人的质疑，想了想道：“铁铲前辈，所谓公门中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一件事情有深入的调查，然后有一个最合理的判断，不知这算不算本事？”
铁铲老人道：“算。”
潘金连又道：“鬼教与神仙教之间的恩怨与较量都是极隐秘的江湖事件，外人很难了解，包括公门中人，对吧？”
铁铲老人点头：“对。”
潘金连道：“晚辈如果将这一事件当下的情况推演出来，是不是说明晚辈下了一番功夫，有可取之处？”
铁铲老人笑了：“潘公子看来已胸有成竹，但不知今日的‘小神捕’了解到哪些有趣之事，老夫实在想听听。”
潘金连道：“既如此，晚辈便从前辈开始说起。”
问不得在旁道：“这个最好。”
葛青斜了问不得一眼。
潘金连道：“铁铲老人对于武林来说，其实只是一个传说。因为铁铲帮是秦陕之间已经湮没无闻的帮派，而且实际上这一帮派也并非武林门派，只是商帮。在秦陕崇山峻岭间的商贸往来，没有用剑做保护的话，根本没有可能完成，因此商帮的兴盛也造就了铁铲帮中一批持剑高手，铁铲老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关于铁铲老人的几场恶战，目击者不多，但由于对手都是武林中的狠角色，因此铁铲老人获得的江湖声誉很高。传言中，铁铲老人出手极为狠辣，因此江湖中人一般不愿与这样的对手对垒。铁铲帮得到这样的庇护，生意也自然好做多了。只是后来由于利益上的纠葛，铁铲帮分裂，后来消亡，铁铲老人也就销声匿迹了。”
铁铲老人道：“潘公子倒是有心人，江湖中关于老夫的传言大体如此，不过这些传言并不难获得。”
潘金连道：“不错。可是江湖中知道铁铲老人摇身变为赵大仙的就不多了。这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个在江湖中本来已经销声匿迹的人物，再次在江湖出现却是以赵大仙的面目，而且颇为高调。这个赵大仙出道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将云中山度一寺地库中的银子洗劫一空，酿成当地一件颇为轰动的事件。可叹的是，度一寺竟然碍于声名，迟迟未敢公开事件真相，这一事件仅仅停留在口耳相传。传说虽有出入，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地库中，赵大仙不仅留下了一首诗，而且署了名。按理说，既然做下大案就应该偃旗息鼓。不料这个赵大仙在千里之外却又浮出水面，不仅到处给人算命，还打和尚、抢道士，好不热闹。”
“哈哈。”问不得笑道，“潘公子说得不错，确有此事。”
潘金连道：“其实，赵大仙所对付的那些和尚、道士，并非善类，实在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只是这样的事情，看上去古怪一些。后来，赵大仙做出了更加古怪的事情，那就是推出一辆装满东西的车子，依旧招摇过市。联想度一寺的案件，江湖人开始怀疑，赵大仙车上推着的就是一车银子。”
问不得道：“这一联想倒是正常，不过有些不合情理——谁会推着一车赃银招摇过市？”
潘金连道：“不错，这个事情本来不太说得通，很让人担心局面失控。不过，如果其中再加入神仙教与鬼教的影响，那也许就不同了。潘某注意到，赵大仙推车的活动范围，全部在神仙教的势力范围之内。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解释。”
问不得点头：“潘公子的意思是说，有看不见的神仙教势力在做保护？不过，在水静庄我们遇到了四位钓客，似乎就是奔银子而来的。”
“水静庄的事情确实很耐人寻味。”潘金连点头，“这里有几个关键，第一，赵大仙的目的地就在这里；第二，十二巡夜下手也在这里；第三，在十二巡夜动手之前，小镇上多了不少人，这些人本是为躲避鬼教而逃到这里的。因此第一个得出的结论是，这里应该就是神仙教的一个重要坛口。葛青姑娘，不知在下说对了没有？”
葛青点头：“水静庄确实是本教的一个坛口。”
潘金连道：“多谢葛青姑娘坦诚相告。”
铁铲老人道：“你怎知，这里也是老夫的目的地呢？”
潘金连道：“不仅我知道，所有仔细看过水静庄的人都知道，因为赵大仙的小车就扔在那里。”
问不得道：“看到小车，潘公子才知道铁铲前辈所推的不是银子，不过是一车石头吗？”
潘金连道：“恰好相反，正是因为看到这一车石头，潘某坚信，赵大仙所推一车确为银子无疑。”
问不得大吃一惊：“此话怎讲？”
潘金连道：“赵大仙这招偷梁换柱也许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潘某。因为潘某仔细查看过，这一车石头，就是水静庄河里的石头。也许在别人看来，全天下的石头都是一回事，但潘某看得出这种区别。也就是说，赵大仙将银子藏了起来，就地换成了一车石头。让那些跟踪而来的人以为自己上了当。”
问不得看着铁铲老人：“潘公子所说可是真的？”
铁铲老人笑道：“你听他接着讲。”
潘金连道：“潘某对这些银子没有兴趣，有兴趣的是，赵大仙用银子做诱饵到底将各色人等诱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直到我看了你们与十二巡夜激战的现场，才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问不得抓起桌上的一碗酒，大喝了一口：“潘公子的故事很有趣，请接着讲。”
潘金连道：“你们激战的地方是神仙教教众的墓地，其中包括一些地位极高的前辈。因此我想，表面上看，应该是鬼教入侵神仙教地盘的过程中，发现这里是神仙教的坛口。但事件背后的真相，很可能是十二巡夜是被神仙教引到这里来的。”
葛青勃然变色道：“我几个姐妹都死在水静庄，你难道说是我们害死了自己人？”
潘金连道：“这只有问你们自己人才能确定，潘某只是有此一想。至于其中是否有什么意外，潘某也不得而知。不过，事件的大体脉络还是清楚的。那就是十二巡夜发现水静庄是神仙教坛口，然后屠庄。再然后，在林中墓地设伏，不想由于低估了你们的实力，反而遭遇惨败。”
葛青道：“你讲得只是有些接近而已。”
潘金连道：“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十二巡夜惨败的最主要结果，是所有人都注意到墓地的存在。而墓地的存在也似乎证明了另一点，那就是，传说中最为神秘的神仙教总坛，应该就在附近。”
问不得点头：“潘公子说的果然十分重要，多少年来，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神仙教总坛的秘密。”
潘金连道：“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为什么这个时候，神仙教总坛的秘密会被揭穿？如果是一种巧合，鬼教的运气未免太好；如果是有预谋的，那么，我们就要考虑，神仙教到底在想什么？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