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漓国主一夜未眠,天亮时分,在禁卫军和大内高手的联袂保护下,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
这派头,是去打猎吗?但现在又不是围猎时节,上战场,也是不像的。
百姓立于道路两旁,心中猜了千百种,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猜到皇帝会去青(楼)。
是的,大名鼎鼎的南漓国主,一大早摆驾去了摘仙楼,这让一群青(楼)小女子小鹿乱撞,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前来接驾。
阙漓歌一袭红衣,柳腰如蛇,在华丽的地板上拖出了清丽的痕迹,烟眉赛烟云,红唇胜烈火,胸前隐隐约约的露出一丝春意,怎一个火辣了得。
柳腰微弯,福了一礼,“万岁爷吉祥!小女子是这摘仙楼的第一美人,不知皇上对小女子——”
南漓国主摆手打断,一字一顿道:“朕不找美人,只找紫珠。”
“皇上,摘仙楼美女如云,你就是不看小女子一眼,也要看其他小女子一眼,方不虚此行啊,你看看,风靡四国的瑶姬多倾城倾国,还有,这位是冷艳的芙蓉雪,曾一曲惊天下,美貌赛西施。”
“大胆刁民,你是故意和皇上唱反调是不是?”小李子上前尖声尖气地开口指责。顿了顿,又道:“皇上今日前来,是为了见紫珠。”
阙漓歌一下子冷下面来,赚不了银子,好脸色自然是做不出来了,她指着身旁站着的瑶姬,“紫珠是她的丫鬟,能不能见,问她便是。”
皇上抬眸望向瑶姬,问道:“她是你的丫鬟?”
瑶姬柔声应下,“紫珠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实际上是我的姐妹,皇上若想见她,可随我来雅阁。”
言下之意,他这个一国之君见人家的丫鬟还要亲自去见。说好的君主威严呢?
“瑶姬,你放肆,皇上也是你能随意使唤的?”李公公翘着兰花指,眉眼中怒气深深。
瑶姬福身,“李公公,饭能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皇上九五之尊,是我一介弱女子能随意使唤的人吗?”
“既然如此,还不快去叫紫珠出来面圣。”李公公颐指气使地说道。
“小李子,不要为难瑶姬,退下!”南漓国主冷冷呵斥。
李公公一脸委屈地退到皇上身后,回头还干瞪了瑶姬一眼。
“瑶姬领朕去雅阁,至于其他人,不得靠近雅阁半步,否则,杀无赦!”南漓国主下了死命令,拂袖离去。
雅阁外设了阵,得瑶姬相助,他才能顺利地进了雅阁内,房中香气渺渺,却不知点的是什么香。一袭紫衣的少女坐在纱帘之后,看不清容貌。瑶姬看他进去,便退出门外,随手带上了门。
南漓国主居高临下地望着帘后之人,“你就是紫珠?”
紫珠轻轻笑笑,“皇上好眼力,既来之则安之,可否坐下与我同饮此茶。”隔着纱帘,紫珠举杯饮了一杯。
南漓国主眸光阴狠,“见了朕为何不跪?”
紫珠思虑一番,轻道:“君王总被人称为万岁,然而从古到今,却没有一个君王真正活得过万岁,在我看来,君王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此生只跪天地,只跪师父!”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南漓国主冷道。
紫珠看着南漓国主,眼中满是嘲讽,“你可以容不下我,但全天下的老百姓会骂皇上是千古暴君。”
“你——”南漓国主一噎,愤愤坐下,端起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稍一用力,茶杯碎成了沫,“你到底想怎么样?”
“皇上,这话原本是我问的,你跑到我的雅阁,先是兴师问罪,再是示意警告,你说你这个样子,我们还能愉快地交流吗?”紫珠揶揄一笑,玉指滑过杯沿,一颗冰蟾珠滑落了杯底。
这茶中除了她亲手下的毒,居然还有别的毒存在,而这茶,好像是瑶姬一早送来的。
南漓国主危险的眸子半眯起,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道:“你放话让朕亲自来请,朕来了,朕不计较你藐视皇权,挑战皇威,伤我御林军,只要你入宫把太子的病治好,朕还会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我冒着杀头的危险给太子治病,治好了,就只能捞到这么点好处?”紫珠就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一样,眼里满是嘲讽。
南漓国主打碎银牙往肚吞,“只要治好太子的病,你想要什么朕都会赐给你。”
紫珠一听,满意了,“皇上,其实我也不贪心,我要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要皇上大方地给我,我保证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太子。”
“那你说你想要是什么?朕上山下海为你找来便是。”
紫珠摆摆手,“我无非是想要你的那条命而已,不用上山下海那么麻烦的。”
南漓国主听罢大怒,站起身,踢翻了案几,朝门外大吼一声,“来人,给我拿下这妖女,乱刀砍死!”
禁卫军和大内高手齐齐冲入门中,紫珠小脸冷沉,勾唇轻笑,玉指抚上琉璃琴,柔柔滑过。
无双剑气化为瑟瑟琴音,如梦似幻,琴声渺渺,仿佛刹那之间跳脱红尘六丈,去往九霄云天,大脑迷迷糊糊,一个个在不知不觉中扔掉了手中的剑,席地而坐,静静地聆听不然尘嚣的琴声。
“这——”南漓国主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他曾听说过世间有催眠之术,纵使是像菩提寺无尘大师那般的得道高僧,一口气也不能催眠这么多人。
冷眸一片孤寒,望去时,纱帘被风卷起一角,少女的面容浮现而出,她相貌平平,毫无美感,不过一双眸子灿若瑶池的星辰,极美。
南漓国主徐徐坐下,目光坚定不移,“如果你治好太子的病,朕的命,给你也无妨。”
“皇上,你逗我玩吗?刚刚你还八面威风地说要乱刀砍死我呢。”紫珠柔柔轻勾琴弦,声色脆如落珠。
“朕是天子!”南漓国主重重地说道。忽而觉得四肢百骸的力气全被人抽走一般,低头一看,十指乌黑青紫,怕是中毒了。嘴角溢出了黑血,身子慢慢地缓下地。
“茶里有毒。”南漓国主痛苦地捂着胸口,狠狠地瞪着紫珠。
紫珠收手,琴声幻灭,她站起身掀开纱帘,走到南漓国主身前,侧身蹲下,“皇上,你不仅中了毒,而且你所中之毒无药可解,放心,此毒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每日会发作十次,而且一次会比一次痛苦。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这把刀,送给你自杀用吧。”
“你......你......”南漓国主愤恨地瞪着她,只差没瞪出火花来。
紫珠轻笑道:“谢我什么的就不必了,我答应你等你两眼一闭,太子殿下就能好生生地活过来。”
他这一生酷爱一个女人,只有一个儿子。他这一生,不愧南漓百姓,只负了姬锋一人,若是没了太子,花氏江山也就绝了,他老了,每天被人称为万岁,的确活不过万岁。
浑浊的眸子逐渐清晰,南漓国主拿起地上的那把刀,颤巍巍地举了起来,“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语毕,直插心口。
紫珠十指伸出,迅速夹住了刀刃,夺过去,抛向远处,“皇上,你要死了,太子殿下我可就不管了。”
南漓国主一口气吊着,他伸出染血的手猛地抓住了紫珠的手腕,“胆敢伤太子一分,朕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现在做鬼,晚了!”要是能早上一段日子,她或许真的要不折手段带他下幽冥,让他看看冤死在他手上的灵魂。
“你什么意思?”南漓国主眸光轻闪。
紫珠目光如灼,“皇上,在你那么多臣子中,你还记得姬锋吗?”
南漓国主心口一片钝痛,口中呐呐道:“姬锋,贪污受贿,败坏朝纲,我灭了他九族,你,莫非你是......”
“打住!我可不是他的亲戚。”紫珠矢口否决。
南漓国主眸中无比失望,“是啊,当年我杀了他的族,如今怎么会有后人存活。”
“皇上,若姬锋果真贪污受贿,他大可居华厦,着美服,为何他清贫如洗,你看过他的旧居没,连大户人家的狗窝都比不上,他为官时,勤政为民,兢兢业业,这样的一个好人,你一刀就把他咔嚓了,把他咔嚓也就算了,你还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皇上,你敢说自己不是昏君吗?”
“我——”
“你初登大宝,怕失了那把龙椅,怕南宫麟与你反目,拆了你的台,夺了你的江山,南宫麟看不惯姬锋,一心想要除了他,你便与南宫麟狼狈为奸,舍了真正与你肝胆相照的好兄弟,皇上,你敢说自己不是小人吗?”
“我——”
“皇上,你贵为天子,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昏君,即使龙椅上的你再高高在上,我也要亲手把你从上面拉下来,因为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小人罢了,今日我对你下毒,威胁你自杀,无非是看你是否还有一颗仁义之心在,然而临死之际,你想到了姬锋,才动摇了我的不杀之心。”
紫珠振振有词,南漓国主低垂着眸,无言以对,是的,她说的都对,他就是怕死,所以才拼命的杀人,他就是个昏君,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出卖,因为他是一个皇帝,那一个皇帝不是踏着血路上了那把龙椅。
“皇上,为姬氏一家洗雪沉冤,这便是我救太子殿下的唯一条件。”紫珠傲气地看着趴在脚边的南漓国主。得天独厚的气势仿佛从骨子里冒出,叫南漓国主好生一愣。
南漓国主沉默一瞬,眸光起伏如幻,轻轻点了点头。
看他应下,紫珠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平顺展开在南漓国主面前,嘻嘻一笑道:“皇上,我对你大逆不道,这份文书麻烦你签个字,算是赦免我不敬之罪。”说完,擅自拉起南漓国主的手指,染一滴黑血,印在了文书上。
“大功告成!”她满意地收好文书,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雪莲丸。扶起地上的南漓国主,喂他服了下去。
那药无色无味,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有雪的香气,莲的芬香,入口即化,乌黑的指尖瞬间泛红。四肢百骸如灌注了一股强而有力的真气,浑身精神抖擞,多年前的旧疾,原本隐隐作痛的,现在也丝毫不觉得痛了。
抬起头,那少女正坐纱帘后,悠闲地浅酌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