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快乐！”穿着厚重的圣诞老人服装，我站在舞会礼堂的门口分发小礼物。
时间溜得好快呀！才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到圣诞夜了……而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吧？
听妈妈说爸爸已经转去美国的那家医院了，爷爷也差不多替我们办好了出国手续，如果没有意外，下月初我们就要举家搬往美国——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
“哟！我还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自以为是万人迷的倪艾啊！”沉思中，一道尖酸刻薄的女音环绕耳畔，抬头望去，一身玫瑰紫的晚装搭配同色系羊毛披肩的刘美琦出现在我面前，她的旁边则是穿着华丽衣裙的黎嫣和静瑜。
是化了妆的关系吗？我总觉得今天的她们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多了点娇媚的味道。
“圣诞快乐！”我收回心神，努力展开微笑：“这是礼物！希望你们今晚玩的愉快！”
“哼！少在那边假惺惺！”刘美琦没有理会我递过去的礼物，冷冷勾动唇角：“不过，你倒说对了一点：在你这副蠢样子下，我想待会儿我一定会玩得非常‘愉快’！”
我笑，不知道该回什么。
“拜托！不要跟她罗嗦了！”黎嫣拉拉刘美琦的衣袖：“舞会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哦！好！”没有异议，刘美琦丢给我一记厌恶的眼神后跟着黎嫣往舞会礼堂走。
“静瑜！”当静瑜目不斜视地经过我身边时，我忍不住唤住她：“圣诞快乐！这是礼物！”
她不语，背影停顿半秒继续沿着适才的轨迹移动。
“等一下！”我不顾一切地上前拦住她，将从一大袋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中摸索出的唯一一只绑有蝴蝶结的小礼盒塞进她手里：“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里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定居，也许没机会再跟你像以前那般一起庆祝圣诞，我知道你还在为‘广播’的事气我，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要伤害你的念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
静瑜静静地看着我，嘴唇抿得紧紧的，漆黑的眼珠汹涌着复杂的光芒。良久，她的手动了动，慢慢地把我给她的礼物放入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提步离去。
目送她隐没在礼堂灯光中的身影，一丝甜甜满足感涨满心头。静瑜……愿意接受我的礼物了……
怀着这份喜悦的心情，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发完了所有的礼物。轻轻哼起轻松小调，我欲赶到礼堂旁边的“玫瑰楼”换衣服。
“小艾！”才踏进楼内，沐雪的叫唤从身后传来。
“有事吗？”我转身看向她。
“你先别急着换衣服，待会儿舞会中还有个环节要‘圣诞老人’出场呢！”沐雪走近我，嘴边扬起淡淡的弧线。此时我才注意到在她粉红色大衣下穿了一件水蓝色镶有碎钻的洋装，而她如瀑的长发上则点缀了一枚月亮型的夜光发卡。
虽然她的脸没有雕琢过的痕迹，但一种令人望尘莫及的美丽叫嚣着从她周围释发出来，让我见识到何谓天生丽质难自弃！
“什么环节？”压抑下淡淡自卑，我感到疑惑：“你给我的那张A4纸上不是说‘圣诞老人’的工作只要发发礼物就行了吗？”
“是啊，所以你还要在舞会进行到一半时以‘圣诞老人’的形象赠送另一份传统的特殊礼物。”沐雪唇边的线条加深几许，顺手拨弄了一下发丝。
“特殊礼物？是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无意回答我，沐雪留下“跟我走”这句话后举步便走。
即使心中有些犹豫，可依目前的形势我只能跟进她。
从偏门进入礼堂，沐雪把我带到一间无人的休息室内。
“你就先在这里等一下吧？待会儿有人会告诉你接下去要做的事！所以在那儿之前你不要离开这个地方一步，OK？”说完这些话，沐雪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便直接出了休息室。
待她走后，我大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咦？那个是……
目光捕捉到另一扇紧闭的门扉，基于好奇，我走了过去。
这道门的后面……是哪里？
愣愣地盯着门板看了好久，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转动一下把手。
“咔嚓”，门开了一条缝隙，接着，刺目的灯光夹杂劲爆的音乐迎面而来，视线往前移去，黄色的木质地板，两旁深红色被拉起的幕布，三架立式的麦克风高傲地在中央站立，睥睨底下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
呃……
我傻眼，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沐雪……为什么把我留在礼堂舞台的后台？
纳闷间，原本充满快感的音乐踏进了属于抒情的领域。
因为这次舞会是纯学生自己的舞会，所以在没有老师和校规的约束下，一些校对便双双携手迈入舞池跳起了含情脉脉的华尔兹。
望着他们脸上深情陶醉的表情，没来由的，我泛起一阵空虚。
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两道俊挺的人影在靠近大门口的那个角落倚墙而立。
是洛千冽和安若野！
与今夜大多数男生不同，他们两个都没有穿很正式的服装，只是率性地披了一件黑色的校服外套，低调中却带着张扬的帅劲。
此刻，他们没有任何表情，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手中葡萄酒的同时，两双颜色不同的眸子默契十足于空气中流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完全没有将身边红着脸不住投以倾慕的妖艳美女看在眼里。
又有几个人围了过去。
是珞星、静瑜她们，沐海和沐雪也在其中。
一把抢过洛千冽和安若野手里的杯子，沐海挂着取笑的表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安若野满脸通红，差点挥拳相向。
然后，他们几个人便聚集在一起，不断说笑谈论着什么。
当另一段优美的旋律开始时，我看见沐海把珞星推进了洛千冽的怀里，同时也将沐雪往安若野那边送……
“砰”
我关上门，拒绝再看下去。
接着，像失了魂一般，沉重的脚步移至休息室中的一面大镜子前。
昏黄的灯光映照出镜中那个毫无生气的女孩子。
粗笨的大红衣服，滑稽的大红线帽以及下巴周围一圈零乱卷曲的“白胡子”。
“打起精神来吧！”我拍拍僵硬的脸部肌肉，自言自语：“今天的你是圣诞老人，要微笑着把礼物送给大家才对！高兴点嘛！”
“很多人想当‘圣诞老人’都当不到，这是你的幸运！”我努力对着镜子微笑：“你应该懂得感激！知足常乐！”
“虽然今晚的你不是公主，但却是把希望和祝福带给大家的‘圣诞老人’，在一定程度上说，‘圣诞老人’可比公主受欢迎呢！因为大家都期待他大袋袋里的礼物！马上你就要和这儿说再见了，今天是你在这个学校参加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舞会，应该用最真诚的笑容把礼物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中，让大家在以后回忆起这个舞会的‘圣诞老人’时可以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
我不停地为自己作心理建设，渐渐地，镜中的“圣诞老人”笑容有了几许柔软。
待调整完心情，一个头发卷卷的女孩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看到我，二话没说就把我朝另一扇通往舞台的门那边拖，在不给我任何反应机会的情况下，她拉开门，使劲把我推了进去。
脚步踉跄了几下后，我狼狈地稳住重心。
“啪”一束镁光灯打在我身上，随后我听见主持人带着揶揄的声音自另一边传来。
“我们的‘圣诞老人’真的很用心呢！连登上舞台都要摆几个搞笑的Pose让大家乐一乐！”
“哈哈……”
台下爆出一串窃笑。
“好了，言归正传！按照传统，‘圣诞老人’要为我们唱一首歌作为圣诞节的‘特殊礼物’，不知道眼前这一位准备了哪首歌呢？”身着一件宝石蓝旗袍的主持人走到我面前微笑着询问，让我的脑袋“轰”地乱作一团。
唱歌？特殊礼物？
这就是沐雪所谓的……中间环节？
“圣诞老人？圣诞老人？”主持人推推我，“怎么啦？该不会健忘症发作吧？”
“嘻嘻……”
又是一阵令人不太舒服的笑声。
“我……”吞吞口水，我试着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对、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
“没有准备？”主持人夸张地嚷嚷，寻求底下人的呼应：“圣诞老人说她没有准备耶？根据历年传统，如果一个圣诞老人没有为大家准备好这份‘特殊’的‘圣诞礼物’可是要受罚的！”
“是啊！是啊！要罚要罚！”
“学猪叫！让他学猪叫！去年我姐那届就是这么惩罚那个不愿意唱歌的‘圣诞老人’的！”
“学猪叫，太没创意了，不然叫他模仿母猪发情时候的叫声吧？”
“呕~~你真恶心~~”
“不要！还是学狗在地上爬几圈，再叫两声！”
“那会不会太俗气了？我看干脆叫他裸奔得了！嘻嘻！”
“喂！她好像是女孩子耶~~这招会不会太损啦？”
“我看还是学猪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冒出许多恶毒的点子，听得我头皮发麻。
“大家的惩罚措施五花八门，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就让‘圣诞老人’自己选择，如果她愿意唱歌，惩罚就免了，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就让她在所有的惩罚中挑一项，如何？”主持人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见大家没有反对，她便转向我：“‘圣诞老人’你是想唱歌还是挑一项惩罚？”
“我……”怎么办？我两项都不想选啊……
正左右为难着，一阵好听的吉他声从右边的角落传出，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镁光灯下，洛千冽闲适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拨弄一把炫目的电吉他，几串好听的音符滑出，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温柔地投给我一抹鼓励而坚定的眼神。好像在说：别担心！我会陪你……
“我选唱歌！”鼓足勇气，我对呆呆盯着洛千冽猛看的主持人宣布作出的决定：“我要唱《童话》。”
“嗯？”主持人如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赶紧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场面话后将舞台留给我。
应该说是留给我和洛千冽两个人……
熟悉的前奏响起，我站到麦克风前，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颤抖着唱出盘旋在脑海的歌词：
“忘了有多久
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
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
“她唱得是什么啊？跟哭一样！”
“就是！真难听！亏千冽的吉他弹得这么好！太可惜了！”
“她根本就是在糟蹋艺术和千冽的音乐！”
“全部跑调了！我从没听过谁把那么感人的《童话》唱得这么烂！”
“呜呜~~我真为千冽不平！他为什么要帮她伴奏啊？感觉好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就是！有同感！”
台下的窃窃私语针扎般钻进我的心里，双手握紧话筒，我感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僵硬，几乎快要发不出来。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唱不下去！真的唱不下去了……
“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绝望中，一道天籁之音接上了我断掉的部分，宛如春风拂面又似雪中送炭，在黑夜为我亮起微弱的星星之火。
下意识地寻找着声源，另一束镁光灯下，一个人影在众人又惊又喜的注目中，缓缓地戴着耳麦走上舞台，一步一步地来到我的身旁。
安若野……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喔~~”
他的歌声和洛千冽的吉他配合得天衣无缝，完美得像纯粹无污染的星空，又像在地底沉睡了百年的美酒，迷醉着所有人的心。
“我要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他深情地唱着，漆黑如夜的眸瞳牢牢锁住我，仿佛似在用歌诉说他的内心……
他的内心？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太自作多情了吧？
“我会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最后一个音落地，空间泛起死一般的静默，直到一道、两道……无数道夹带激动与兴奋的掌声划破静寂，舞会的气氛趋向难以言喻的白热化。
“若野好棒！若野唱得太好听了！”
“若野我爱你！”
“千冽的吉他加上若野的歌，哇~~简直默契到无可救药了！”
“安可！安可！若野再唱一首吧！”
“对啊！安可安可！”
台下的观众一边鼓掌，一边呐喊，让我感觉如临巨星演唱会现场。
面对狂热的“安可”，安若野像个君王般对底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成功恢复到之前的那片寂静。
“我不喜欢唱歌！”淡淡的，他的语句在空气中流淌：“然而我愿意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而唱！”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她长得算不上漂亮，但却有一颗明净的心。她很笨、很傻，每次被人占了便宜都毫无所觉，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吸引了我吧？可是……当别人用一系列的手段诬陷她的时候，我没有选择信任她，反而落井下石地认定她是双面人直到另一个人用证据揭开所有的真相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我不奢求她原谅，因为是我对她的爱不够，不过，没关系，我会在以后努力弥补她、让她幸福。”安若野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将身子面向我，一字一顿：“我喜欢你，倪艾！”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所有的细胞都无法接受这个讯息。
“丫头！”他走近我，脸上有抱歉也有执著：“对不起！之前我……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
“她不愿意！”
嗯？未等我说话，不知何时走上来的洛千冽挡在我面前将我和安若野分开。
“我问的是她不是你！”安若野眉头微皱，猝不及防地把我拉到他和洛千冽的中间，眼底有我所不熟悉的倔强：“我、要、听、她、亲、口、说！”
洛千冽不再说话，目光冷冷地和安若野僵持了一会儿后看向我，浅棕色的眸子溢出不应属于他的柔软。
“哇！现在是什么情况？”
“若野之前不是和沐雪在一起的吗？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倪艾的？”
“对啊！千冽喜欢的不是刚转来的沈珞星吗？为什么……”
“那个倪艾不简单耶！”
细若蚊呢的议论铺天盖地，思绪迷茫中，我看见面色惨白的沐雪和笑容勉强的珞星在台下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不只是他们，静瑜、沐海、黎嫣、刘美琦，几乎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嫉妒、羡慕、厌恶……太多太多的眼神让我喘不过气，尤其还有身旁这两个不容忽视的发光体……
黑色、浅棕色，同样温柔的凝视，让我已紊乱的心更加混沌。
匆匆甩开他们的手，我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选择当了一个逃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