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有十分的把握,八九分还是有的。”黎扶伤神色凝重道,“当初萧致远与你情投意合,萧致远每两天来一趟‘妙仁堂’,我对他的面容自然记得非常清楚,尤其他上嘴唇的一颗黑痣,左手虎口处的一道疤痕,更是特别。我在青牛山被抢劫那天,看到了他唇上的痣和手上的伤疤,和萧致远的别无二致。只是,我喊他致远兄,他却毫无反应,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两眼,便带着人离开了。”
“是他,是他。”李淑贤喃喃道,“一个人可以改名换姓,可以面具掩饰,可身上的印记怎会有假?”
“当年他对师妹一往情深,为何今日成了马家岭的悍匪?而且处处针对林府,还对师妹的亲生儿子下了手?为什么你嫁给了林老爷?你和萧致远之间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的,她亦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幼出生在贫苦之家,母亲前后生下七个女儿,每个女儿不到一岁都先后送了别人,唯有最小的她由于体弱多病无人愿意收养,在父母身边呆了十二年,之后也被送到“妙仁堂”打杂。金玄中师傅渐渐发现李淑贤在“医术”上的天赋造诣,在她十三岁那年正式收她为徒,将看家本领逐一传授给她。
初见萧致远正是李淑贤十三岁的时候,那年,萧致远刚满十五岁。萧家祖籍江西,萧家与邻居雷家为着一尺宽的地界积怨多年,口舌之争、大打出手、刀剑相见成了常事。一天夜里,雷家私下聚集了族里十几个亲人上门和萧家争论,两句话不对味,立马挥刀刺剑。雷家人群情激愤,黑灯瞎火的下手也没个轻重,就这样,萧致远的父母、弟弟和妹妹活活被打死,萧致远好不容易趁黑逃出了人堆捡回一条性命,直奔宝庆城的表叔家。
萧致远的表叔赖颂文是位独居的秀才,大抵是读书读傻了的缘故,人有点疯疯癫癫的,近四十岁的人也没找个钟意的对象,他家就在“妙仁堂”隔壁。赖颂文每日要求萧致远早起读经史子集、四书五经,稍有不满意的地方便破口大骂,骂得十分难听。萧致远默默听着,也不顶撞,实在太压抑的时候,他就跑到清水河边,看落日西沉、看薄雾弥漫、看河水东去。
那是初夏的一天,河边柳枝青翠,莺啼婉转。李淑贤去清水河边洗衣,看见萧致远正埋头在青草中拨弄着什么,李淑贤一时好奇,迈步过去一瞧,发现青草中躺着一只拳头大的老鼠,那老鼠浑身湿透,不停地哆嗦着,估摸着应在河水里泡了好长时间了。
“你在干嘛呢?”李淑贤笑呵呵地问,她委实不明白人人憎恨的老鼠有何好玩之处。
萧致远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拨弄着老鼠,他说:“这个小家伙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了,一直不停挣扎,想凫上岸来。我想这家伙是专门偷食粮食的祸害,开始并不想救它,可看它快被淹死的时候又动了怜悯之心,它毕竟是条活生生的性命呀!我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将它救了上来。”
李淑贤凑近瞧了瞧,笑道:“这么大只的老鼠,若是你救了它,日后它又生出一窝窝的老鼠来,偷吃米黍,可得饿死多少人呢。”
萧致远听了,沉吟片刻,犹豫道:“那是又把它扔到水里去吗?”
“它是你救的,怎么处置自然你说了算。”
萧致远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草中的小家伙,最后,咬咬牙说:“那还是放了它吧,我没杀过生,下不了手。不过,若以后再遇到老鼠掉进水里的事情,就不救了,让它自生自灭。”
那一刻,李淑贤觉得萧致远是内心充满了善良和悲天悯人的情怀的人,这样的他是她愿意为之亲近的。可就是这样善良的人,转眼间变成了杀人的恶魔,她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许,是黎扶伤师兄看错了?或者和他有一样标记的人也是有的?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师妹!”黎扶伤的一声轻唤拉回了李淑贤的思绪。
“我想,师兄大概是看走眼了罢。”李淑贤想起萧致远那时候的良善之举,淡然道,“二十岁那年致远赴长沙参加会试,一去无回。我左等右等,一年多以后,终于有老乡带回了消息,老乡说致远因落了榜,无颜见父老乡亲,在长沙自杀身亡了。”
“这,这怎么可能?”黎扶伤道,“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未亲眼见到致远的尸体,仅凭旁人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够相信?”
“若马天放真的是萧致远,他如何不知我是林府二夫人?他为何还会对我的孩子下此毒手?不,如果他是萧致远,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前后过去二十多年了,谁能保证一个人良善如初?我倒是觉得马天放的音容和上唇的黑痣、虎口的伤疤更可信一些。如果师妹仍心存疑虑,师兄倒有一个方法可以检验马天放的真实身份。”
“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