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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巫妖

荒僻的丘陵之上,一座由白骨堆叠而起的高台就那样冷冷的矗立在那儿俯瞰荒芜。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即便说是这块土地本不属于人间界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三百年前,帝赢的军队和滇南巫族进行了一场惊天大战。

那时候的滇南远没有如今这般美丽祥和,恐怖的蛊师、邪恶的巫术肆虐着这片土地。瘟疫蔓延,无数生命似洪流般倾泻进入黄泉,哪怕远古流传世外三脉之中的黄泉涧也派出了传人入世渡魂,为了修炼强大的巫法,那些邪恶的巫人们不惜疯狂得残杀生命来获取鲜血中的生灵之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每日在惊惧中度过,惶惶终日、苦不堪言。

帝赢大军的到来,渐渐扭转了这一切。战士们的铁剑与鲜血交融,燃起熊熊烈焰炙烧着一切邪恶。巫人们或是被斩杀,或是被抓捕,大片的土地一步步恢复了光明。

可巫人势力根深蒂固,他们在荒丘之地聚集,将这片土地以远古凶神禁咒,转化为亡灵的国度。他们固守着这里,以巫法抗拒着帝赢军队的靠近。

奈何帝君气势虹,终到了决战之日,金袍帝皇手执神剑身处万军之中,月华星辉笼罩周身,为他驱散四野的邪恶与肮脏。光明、黑暗,两者强烈得碰撞到了一起。

这一场大战持续了足足七天七夜,数以十万计的将士活下来的连三CD不到,方圆数十里的土地,浸润在鲜血的腥红之中,无数战士倒下了便再也没有站起来。激烈的战斗甚至让他们连收拾战友尸骸的机会都没有。每时每刻,都有亡灵生物从地底爬出与英勇的战士们殊死搏杀。没有人知道自己挥出的一剑,会不会是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剑,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极尽可能得倾尽一切,燃烧生命,挥洒勇武。不管战局如何,他们永远可以看到一道金色的身影立在战场的最前方,剑光下伴随着月华与星辉,他的身影是那般的高大,好似真像那北疆的苗民们说的那样,他不是人,他是神的儿子,他是天生注定的皇者,只要有他在,便没有神剑斩不碎的敌人。

当最后一个巫人首领的头颅在神剑的剑芒下坠落,战斗结束了。没有人为勇士们欢呼,因为他们早已置身地狱,地狱不是角斗场,地狱没有观众。有的只有依旧站着的胜利者,亦或是倒在胜利者脚下的亡魂。

滇南的百姓们感激帝赢的到来解救了他们,可与此同时,心中对邪恶巫人无尽的仇恨也翻涌而出。在帝赢走后,他们开始大举的屠杀巫人留下的后裔。不管他们是否为恶,但凡是曾经巫人一脉的族人皆遭受到了惨绝人寰的报复。

那段时间滇南人就像疯了一样,几乎每个寨落每天都有巫人后裔被处死。火烧,水淹,剜眼,割鼻,放蛊虫噬咬,用毒草虐杀,手段残忍甚至犹胜当年的巫人。帝赢看着这一切,他没有阻止,他知道滇南的百姓需要一场放肆的宣泄,同时他内心不断得告诉着自己,巫人一脉确实不应再留于人间,他们血脉中的黑暗力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他感到战栗的东西。

三百年间,这里一直都没有百姓移居。这里也确实不再适合人类生存,不管黄泉涧弟子如何渡魂,在这方圆百里内始终怨念不散,任何生灵靠近这里,都会被这些怨念侵蚀神智。

此时,高高的白骨台就这样垒在那里,这些骨头或是当年巫人留下的,或是那些战死于此的帝赢军队,它们无一不是阴煞缭绕,充斥着极度浓郁的死亡气息。

一道身影静静得站在那白骨台之上,一副精巧的白骨质地面具遮挡着他的面容,两鬓的长发微微有些发白,年纪就算不老,也起码不再年轻。透过面具唯独能够看到的是一双幽暗的眼睛,那么的冰冷而又血腥。

“守宫尊者。”不远处,一个浑身长满鳞甲的异人站在白骨台下尊敬得向着台上男子行礼“尸潮已经曼延到中部了。”

面具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十分厚重沉稳“五仙教那里怎么样了。”

鳞甲异人眼中露出一丝嘲讽之色“灵蛇尊者和血蝎尊者还在逐个寨落清理尸患,蟾蜍尊者和百足尊者已经先行回十万大山复命去了。”

“嗯,你做的很好。荒丘附近的僵尸全都散去他处,不可让他们追察到这里。我得去与灵蛇会合,以免他们生出疑心。”说罢捏了个诀,一只巨大的壁虎幻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是五仙教秘术中的幻象驭兽,坐上壁虎守宫尊者飞也似得化作一道灰芒消失不见了。

鳞甲怪人眼中闪过几许羡慕,若是有一日自己也能够获得这样的能力那该有多好。可是以他如今的样子,又怎么可能再从五仙教手里学习这样的秘术。自从巫人灭绝以来,仅存的巫术体系也就是幻术一道而已,早年那些可怕的黑暗亡灵巫法,早就在血与火中被焚尽了。

而就在此时,距离荒丘数百里之外。一个少年孤身一人向着这儿赶来。他恐怕是当今少数知晓尸潮关键所在的人。毕竟虽然荒丘是最早出现僵尸的地方,可也就是出现过而已。那之后遭受袭击的寨子离那儿最近也有一百多里地,正常人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块儿。

这一路,洛惊鸿尽可能得避免与僵尸发生战斗。不过在适当的时候,他也会寻找一些僵尸试试他们的身手,这是对于僵尸能力衡量最为直观的方法。除了剑匣以外,他还是带着另外一柄利剑,这是早年齐叔交给他的。这柄剑叫作青锋。当初剑庐之中铸过一对水火双剑,除了青锋以外,还有一柄剑叫作赤焰,留在遥远的中原永旭巅之中。

一招炫丽的横斩,挡在身前的两具僵尸头颅同时高高飞起,落在了不远处,滴溜溜得滚动着。剑锋的冷芒闪烁着清辉,掏出随身携带的白绢手帕,细细擦拭着剑身,平日里他看到齐叔也是经常如此拭剑的。

终于快到了,站在他的这个位置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空气中不一样的凉意,那不是气温降低带来的感觉,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凉意,这种感觉源于内心,起自灵魂,他知道这是古代不息的战魂在凝视着他这个刚刚踏足他们埋骨之地的少年。

冲着荒丘欠身一礼,没有过多的话语却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这是在向古英灵们致敬。

在这片土地上行走,好似走在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世界。连最最基本的虫鸣鸟叫都没有,除了雾蒙蒙的天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土。

“什么人。”荒凉的死亡世界中突然感受到一缕生人的气息,洛惊鸿在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对方的存在,目光炯炯锁定了不远处的身影。

而那道身影被他一喝却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出现就被发现了。他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长袍,破旧灰败的布料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的产物,不过从袍子下鼓鼓的身形上来看,对方应该有十分健硕的体型。

“呵呵,你还是一如继往的敏锐啊,惊鸿。”灰袍人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得笑着说道,他的声音非常的沙哑难听,甚至不仔细却分辨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洛惊鸿有些吃惊,对方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人在这片死亡的土地上能够认出自己。想想自己从小到大除了甘木寨以及周边几个小寨子外,不可能再有什么滇南熟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认识我。”

“你怎么连当初的好兄弟都忘记了。哦,我错了,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当你的兄弟。”

洛惊鸿眼中灵光一闪“你是阿猫。”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啊。”说完灰袍被轻轻褪下,一个壮硕而又诡异的背影出现在了洛惊鸿的眼前,一层绿油油的鳞片覆盖着他强壮的身躯。

一时间洛惊鸿甚至没能够将眼前之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瘦小少年对上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转过身来,看着洛惊鸿吃惊的眼神,阿猫冷冷得笑道:“还得多谢你啊,拜你所赐,让如今的我拥有的超越凡人的力量。如果不是你当初将我逼得无法在甘木寨立足,我又怎么会被那邪恶的巫人抓住,去作那药人实验,成就如今的我。”

洛惊鸿眼中迅速恢复了冷静“当初我没有逼迫你分毫,我真诚待你,你却算计于我,想让我为你歪曲事实,打压阿里寨。最后甚至还冲我泼脏水,如今却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真诚待我?呵~别说笑了。你们中原人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们不过是利用对我卑微的施舍来突显自己的高尚而已。我这样的人,你如何会真诚待我。”

看着神情激动的阿猫,洛惊鸿没有说话。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或许没有他形容的那么极端,可自始至终他确实从来没有将眼前这个曾经的少年看作过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我眼里,你们还不如虐待我的巫人。他直率得告诉我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积极的配合着他,喂毒,侍蛊,甚至砍去手脚,换上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他挥舞着左手臂上嫁接的一个蝎钳更加激动了“我不恨他,我还积极得配合他。我知道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力量,我能够感受到痛苦之后我所得到的力量。我讨厌那个瘦小无力的自己,我痛恨那种被人踩在脚下仰人鼻息的感觉。

从小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一直私下密切得关注着你。我发现你半夜里偷偷练武功,我偷偷藏在暗处,默默记下,待到闲时无人时,再自己私下练习。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力量。那种感觉真美好啊,我用从你那偷学到的功夫,打败了阿里寨两个大人。我看到他们在我苗刀攻击下的无助,那种感觉真好啊。可是这种美好的感觉却被你轻易得给碾碎了,明明是同样的招式为什么你能够这么轻易的破解。

原本想着日后再好好加以练**有超越你的一天,可你~~”说到这儿,他那沙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这个伪君子,表面上放了我,背后却让你那齐叔来挑断我的手脚。”

“什么~!”洛惊鸿呆住了,四年前齐叔亲口跟他说这是他的第一次选择,他不加干涉的,为什么。是啊,他只是说干涉自己的决定,可是他怎么做却是无法控制的啊。

“不管你信不信,这事我不知情。”

“你不知情就好了嘛,好在天不亡我。让我遇到了那巫人。他将我和一群孩子关在一块儿,那群没用的东西,天天哭哭闹闹,没完没了。还好虽然手脚筋断了,却也能简单动作。在深夜里,我用身上的小刀将那些孩子全都杀了,第二天在巫人要来选择药人实验的孩童时,看着浑身是血,拿着小刀在尸体堆里发笑的我,都吓傻了。我告诉他,我会全力配合他完成实验,他为我重做了手脚,也帮我药化了身躯。我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他说我是蛊王,是一只危险的蛊王。要知道每只蛊王都是经过上万次的吞杀而炼成的。他们危险而且凶残,我杀了巫人,吃了他,我用我的方式向他表达了我最后的感恩。”

“那你觉得你现在还是人嘛。”洛惊鸿的话语很冷,他的手已经搭在负于身后的长剑剑柄之上,通过阿猫的描述他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像这样的人,或者应该称之为妖吧,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巫妖能够来形容他了罢,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的。他或许可怜,或许悲惨,可是他的存在将会把悲剧如瘟疫般毫不留情得延续到其它人的身上。

“我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在这里,是不是和尸潮有关。这场灾难是不是由你而起。”在杀掉他之前,洛惊鸿还是想尽可能的多知道些什么。

阿猫冷然惨笑“果然,你是为尸潮而来。你高看我了,我还没这本事。不过要解决这尸潮,你也没那本事。”森冷得蝎钳已经闪起微微寒光“死在我手上,或者让我死在你手里吧。”语气中尽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铮~!清脆的利剑出鞘之声悠悠扬起,这一剑三年前便该挥出,或许当日杀了他,他便可以避开日后那诸多的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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