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以死相逼
老太太在刘阳、王凤梅的精心照顾下慢慢复原了。虽然老太太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但对刘阳他们的脸色始终是冷冰冰的。想想也是,自己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不嫌弃你个穷小子下嫁与你,本想图个和和美美顺顺利利的度过后半生。可谁曾想到,喜事办了不到半年,女儿受了多大的冤屈惨死不说,还搭上了老伴的性命。现如今,只剩自己一个孤老婆子,不仅不能给女儿报仇,还得靠仇人的接济生活,搁谁身上谁也笑不出来。
“唉,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老太太暗自伤怀。“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就我的偏偏是你们?”老太太善良了一辈子,从未和谁拌过嘴吵过架。就连和赵掌柜生活的这几十年,也没有红过脸。按理说两个人一起过生活,如同勺子碰锅沿,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但两个人从来没有为什么事面红耳赤过。老太太和睦相处的秘诀就是她从来都是把别人往好处想。就连宝贝女儿一意孤行要去找刘阳也是这样,虽然心里十万分的不情愿,但看着女儿焦急、伤心、痛苦,她宁愿把更深的伤痛埋在心底而没有横加阻拦。
“都怪我一时心软,要是……”想到女儿在外受的苦,想到女儿临终前跟前一个亲人也没有,想想女儿是多么的绝望才走上的这一步,老太太一次次的晕了过去。“雪儿,是娘不好,娘就不该叫你去的。”老太太瞪着蚊帐顶,一滴泪也掉不下来。这一连几天的伤痛,已经把她的眼泪流干了哭尽了。“雪儿,你和你爹先走,娘随后就来。”老太太暗暗下定决心,“娘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和你团聚,娘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雪儿,你再等娘几天!”老太太强打精神,在刘阳再次前来探视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
“怎么回事?”老太太冷冷地问。没有心里准备的刘阳,经老太太这么一问,竟有点愣。
“娘,什么怎么回事?”
“雪儿怎么死的。”
“娘……”第一次有人给他说话的机会,刘阳阻塞已久的感情阀门一经打开,各种各样的感情喷涌而出,刚开始,还是默默地叙述,后来抽抽搭搭的哭诉,再后来简直就是泣不成声了。
“不可能!”老太太默默地看着刘阳的表演,只用了三个字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绝对不会相信我的雪儿会这么冲动,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老太太坚信自己的判断。
“娘,您放心。我会向雪儿在一样孝敬您的……”看老太太没什么反应,刘阳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难堪。怕老太太为以后的日子担忧,刘阳一遍一遍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娘,只要您在一天,我就好好的孝敬您一天。只要有我刘阳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您老人家挨冻受饿……”
“你还爱雪儿吗?”老太太猛不盯的这么一问,问的刘阳又是一愣。
“当然了,娘。”刘阳回答。
“雪儿尸骨未寒,你已再娶。谁信啊!”老太太看都不看刘阳一眼,冷冷地说。
“我……”事实如此,刘阳无话可说。
“你把王凤梅休了!”老太太话冷的像一把无形的刀子。
“不好吧!”刘阳犹豫再三。
“哼……”老太太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再也没动静了。看看再呆下去也是无趣,刘阳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刘阳内心挣扎着,不听老太太的话老太太伤心,听了老太太的话凤梅痛苦。现在两个人都是自己的挚爱,刘阳两个人都不想伤害。“过一天算一天吧,说不定过几天老太太就想开了。”
此时,刘阳在挣扎,赵家老太太又何尝不是。一连几天的观察,老太太发现王凤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狐狸精。她热心的为她端汤断药,接屎接尿,不嫌脏不怕累,而且不论老太太的态度多么恶劣话语多么刻薄,她始终笑眯眯地不急不躁的没有一句怨言,更没有扔下她不管。一个外人,见都没见过几回,能做到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就是自己的亲身女儿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是她害死雪儿的,这是她应该做的,这是她在赎罪……”老太太很快从纠结中跳了出来,“我给她机会,谁给我雪儿机会?我做了一辈子好人结果怎么样,家破人亡不说……”想到前两天的经历,老太太不禁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大张旗鼓地把雪儿也两个风光下葬的那天下午,她把跟了他们家几十年的张嫂夫妇叫到跟前,
“家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赵老太太幽幽地说,这几天的劳碌耗尽了她的体能和精神。
“咱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你们看着拿吧,再找处好人家好好过活。”老太太心灰意冷,实在打不起继续生活的精神。她不想耽误别人的前程。
“夫人,您……”张嫂这几天没少陪着掉眼泪。
“她张嫂,跟着我这个孤老婆子过一阵连生活都成问题……你们这些年也该攒了一些钱,再拿上这些,做点一些本买卖也行,怎么也比跟着我这孤老婆子强。”
“夫人……”张嫂还想说什么,被她男人拉了一把。
“夫人这么说你听话就是了。那谢谢夫人了……”张老二一把抓起桌上的银两,在手里掂了掂,揣在怀里拉上还在发愣的张嫂就走,一文也没给赵老太太剩。
“夫人您这个也用不着了吧!”拿起八仙桌上两个瓷器——赵掌柜生前最喜欢的一对花瓶也是现在赵家最值钱的东西,飞也似的跑了。
“罢了罢了,我还不知道活几天呢,那就拿吧。”老太太没精神理会他们,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假如张嫂夫妇的做法让老太太心寒的话,她晚上的遭遇则让她心如死灰。晚上,老太太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突然听见有人来探望。老太太强打精神坐起来,
“谁啊?”老太太几天来茶不思饭不想,又忙里忙外地打发雪儿爷两个上路,现在很是有气无力。
“姑妈,是我,您大侄子虎子。”进来一个后生。
“虎子,是你啊。”老太太心里一阵暖和,一股热热的东西从眼窝流出来。
“姑妈,我来晚了。”来人陪着老太太落了几滴干泪。“我就说刘阳不是好人吧,你们不停。当初要是你们把表妹嫁给我能说啥事……”
“唉……”老太太不是没想过把雪儿嫁给这个侄子,自己没有儿子,女儿跟了虎子家产也不算外流,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但考虑到雪儿与刘阳打小要好,虎子又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闲的,就没坚持自己的主张。雪儿一出事,老太太早就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再坚持一下呢。
“姑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虎子嘴里说着,眼睛也没闲着,眼珠子四处乱转。
“我就你这么一个侄子,以后就靠你啦。”老太太也就这么顺口一说,自己也没真就想着指望别人。
“嘿嘿,姑妈你别开玩笑了。你也是知道的,我连自己都顾不了。这次来就是想跟姑妈您借点钱,做点小生意,等你老了我也好孝敬您。”虎子腆着脸笑着。
“你姑父攒的那点钱,这里花花那里花花,剩下没多少都让张嫂两口子拿去了,哪还有钱借给你。”老太太说的也是实情,赵掌柜和旁的人比算是好过点,但所除之地乃穷乡僻壤,虽说开着三间店铺但除了开销也所剩无几。前一阵给刘阳、雪儿各拿了点,这次又给雪儿爷俩个大操大办,剩下点本以为给张嫂夫妇一点本钱,自己将就着还能过上一阵,没想到张嫂夫妇那么不客气,一文都没给自己剩下。想到张嫂两口子,赵老太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姑妈,我可是您亲侄子啊。你有钱给外人就没钱给我?”
“不是不给你,是真没钱了。”老太太懒得理他,起身准备回床上再躺一会。
“姑妈,您不能这么不够意思吧。”虎子把脸拉下来,挡在老太太前面,“算我求求你了,要账的就在门外等着呢。您要是不给我,可就被人打死了。你就我这么个侄子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跟你说了,不是不借,是真没有……”一听虎子又赌,赵老太太心里厌烦,推开虎子往床边就走。
“姑妈,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我也是被逼的。”虎子向外走了两步,“伙计们进来吧。”随着虎子的吆喝,进来几个比他还痞的混混。
“哥几个,咱就这么些家当,你们看着拿吧。”虎子一声令下,赵老太太家像遭了土匪。能拿的几个家伙装进了麻袋,拿不走的不值钱的,几个家伙毁的毁破坏的破坏。当开始赵老太太还挡了挡,见挡不住,干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管了。
“罢了罢了!”看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渐渐变得残破不堪,听到自己几十年一点点置办的东西一件件被毁坏,老太太心里既然没有应该有的那种叫痛的感觉。
“我一辈子做好事,连只蚂蚁都不曾的踩死过,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赵老太太愤愤的想,“下地狱就下地狱吧。我一定得替雪儿做点什么。”人一旦下了决心,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慢慢地爬起来,找出纸笔,写了几个字。折了两折,压在杯子底下,环顾一下生活了为之付出了几十年的家,“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几个人能死在自己的家中啊。”想到这里她甚至还笑了一下。“雪儿,等等我。老头子,我来陪你们了。”说着,一头向房门旁边厚实的墙壁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