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凉风袭过,拂动了山林间的花草树木。千赫眼眸一转,看着这平原上四皇子的人都走了,也明白挟持他也没有什么用了。便放开了挟持着沐夕月的手,正欲退离他几步,却被他欲倒的身影一惊。身体快过脑子的反应,她迅速伸出手扶住了他。
这时,沐夕月才转过头凝视着方才一直用匕首挟持他的人。只见,这人清秀干净的脸上有一双墨色如深渊的眸子,而这双眸子仿佛能映射人心最黑暗的东西一般让人无法直视!
千赫一怔,一双墨眸亦是撞进了一双没有起伏死寂得如一潭死水般的美眸,她神情微滞,这样的眸子她很熟悉,曾经的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过来。
“娘子,为夫真是担心死你了。”玄裳施施然的飘然落到了她的身边,一双妖媚的眸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见她安全无虞,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千赫嘴角微抽,真是懒得理他!墨眸扫向了被师兄带出来的影雪,嘴角蓦地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道:“呵呵,影雪,这笼子还蛮适合你的,你就别出来了。哈哈,还别说,有点儿像我家里的大黄呢!”
“滚,你怎么不来试试?”影雪美眸一竖,没好气的瞪了某人一眼。呵,这几天她在这里面虽然没被虐待,但是任谁被关在笼子里都不好受吧?
“雪儿。”
充满磁性却有些压抑暗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她抬头一看,入眼的便是一片大红色,再往上,一张英俊无双的脸刹那间闯进了她的心底。她有些失态的喃喃出声“赫,赫连靖?”
“是我。”赫连靖蹲下身平视着她,身上凌厉压迫的气势悄悄收敛了起来,五官线条也柔和了不少,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变得柔情似水。他伸出手轻柔的抚上了她的小脸儿,有些心疼。
“你,你怎么来了?”影雪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刚才,她的心跳得好快。
“我来迎娶将会陪我共度一生的妻子。”他握住她的小手,眸中的深情若火一般热烈。
“谁,谁是你妻子,我可还没嫁给你。”影雪脸色越来越烫,连说话也有结巴了。
“呵呵,雪儿害羞了。”
“咳咳!”千赫不自然的咳嗽两声,打断那两人眉目传情,仿佛空气都能点燃的气氛。拜托,现在还有正事儿要办吧?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赫连靖定了定心神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气势逼人的站起身,深邃的眸子冰冷狠绝的注视着沐夕月:“来人,把四皇子开膛破肚,给朕取出钥匙。”
“等等。”千赫面色一冷,一只手扶着有些虚浮无力的沐夕月,一只手拦住了上前的士兵。
“我是大夫,我来取钥匙即可。”呵,她无声的敛了敛眉,要是真把沐夕月交给他们,估计是必死无疑。
“朕……”
“就交给小千赫来吧,我相信她。”影雪扯了扯站在身旁的赫连靖,一双波光粼粼的美眸凝视着他。
“好吧!”赫连靖凝视着她柔和璀璨的美眸,不得已点了点头。
千赫扶着沐夕月走进了一个营帐,蓦地转过头“师兄,别让任何人进来。”
“好。”轻云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岿然不动的矗立在营帐门口,让有心靠近的人都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
千赫将他安置在了一方床榻上,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针线,麻醉药,止血药,净了净手,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一转头,她蓦地发现他一直侧着头凝视着她,她唇角轻勾,安慰道:“放心,不会疼,睡一觉就好了。”
“我怕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他眼神儿变得涣散,语气淡得随时都将飘然一般。
“不会,我是大夫下手有分寸的。”她摇了摇头,开玩笑,要是从肚子里取个钥匙都能把人整死了,那她也不配当静师的弟子呐。好歹她也是三十年前闻名天下的天医圣手的入室弟子!
“呵呵。”沐夕月笑了,如樱花盛开一般烂漫绝美,突然,他伸出白皙纤瘦的手腕横在了他的眼前。
她一怔,随即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表情从平静如水到震惊不已,再到明悟了然。唉,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内心有一抹难言的忧愁。他的身体原来已是强弩之末,五脏六腑衰竭得厉害,就算不杀他,怕也是撑不过这两日。
“别用,麻醉药,我,我想去看看今天的夕阳,可以吗?”他拉着她的袖子,声音和神情都染上了一丝祈求,这一刻,他真的怕了,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他想在他弥留之际,完成他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
“好。”她点了点头,笑得很温暖。
过了良久,营帐外等候的人都有些焦灼了。
蓦地,营帐的布帘被撩开了“师兄。”她摊开染血的手,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把钥匙。
轻云一怔,随即明了的从她的手心拿过钥匙,走向了影雪。
千赫又转身进了营帐,洗干净了手,整理好沐夕月的衣衫。伸手轻松的把他抱了起来,步履平稳得仿似抱了一件易碎品一般。
她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墨眸里的复杂一览无余。当她一出来,毋庸置疑,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亦或者是她怀里的沐夕月。
“小千赫,四哥他没事吧?”影雪已从笼子里走了出来,一双眸子落在了脸色苍白,呼吸甚是微弱的沐夕月身上。虽然她被四哥抓了去,可是四哥也没有为难她,所以她也不希望四哥有什么事!
千赫哑然失笑,淡淡的摇了摇头。她抬头看着有些灰暗的天空,心中顿生悲凉,今日没有太阳呢,她低下头,映入一双薄凉却又渴望的眼。
“嗯,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好。”细弱的声音有一丝轻扬的愉悦,他靠在她的胸口,嘴角微勾,如果他能早一点遇见她,该有多好?不过,现在也不晚不是吗?
千赫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抱着沐夕月踏上了一处制高点。她将他安置在一处平坦的大石头上,再将他的头搁置在她的臂弯里,稍稍调整了坐姿,让他可以看清楚视线之处广阔无比的天空。
沉寂片刻后,只听一道薄凉悲戚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我是母妃为了登上后位的棋子,是外公为了谋权篡位打造的一把利剑,咳咳,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亲外公为了控制我,呵呵,就在我身上下了白燐,而我的母妃,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呵呵!”
他拽紧了她的衣襟,仿似要说完这十几二十年来所有的无助彷徨一般,声音十分的委屈。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轻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他。墨眸里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呵呵,本以为是过客的人,却无端的闯入了她的心里,让她为之无奈,为之悲伤!
“如果我不是出身帝王家,该有多好?”他眸光一转,望向了灰暗的天际。
闻言,她的心一颤,一个人最无法选择的大概就是出身了吧?她紧了紧手,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薄凉,呼吸也越来越孱弱,而天空像是故意作对一般,被层层的乌云密布着,让人看不到一丝光。
“我是沐夕月,你一定要记得我,好不好?”他微微一笑,如樱花一般在即将飘落的那一刻展现出极致到绚烂的美。他想更贪心一点儿,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牵挂着他,哪怕是偶尔想起也好。
“呵呵,沐夕月,我是楚荆的百里千赫呢,是不是很有名?呵呵,你长得这么好看,本郡主决定把你抓回楚荆做我的男宠哦!”她放肆一笑,掩下压抑到极致的悲凉。死亡不可怕,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才让人害怕!
“百里,千赫。”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祥和的浅笑,渐渐在她的怀中闭上了眼。
此刻,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喂,沐夕月,不要睡了哦,夕阳出来了呢!”她声音有些沙哑,手有些颤抖的抚向那片天空。
只见,灰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然破开了一个口,五彩的霞光调皮的钻了出来,映红了一小片天空。
呵呵,落日的余晖虽然并不温暖,却璀璨至极。然而,渴望着这光的人,却永远闭上了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遗憾吧,让人魂牵梦绕,也让人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