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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遭遇微型房地产

王力志正在南海市人才市场转悠,突然发现脚边有一只小巧的钱包。他弯腰捡起来,正想打开看,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急匆匆走过来,说:“先生,这是我丢的钱包。”王力志一看,女孩长得和钱包里面那张塑封的照片一样,就将钱包递了过去。女孩说了声“谢谢!”转身消失在应聘的人海中。可巧的是,在电梯间,王力志又和她不期而遇,于是两个人聊了起来。女孩叫许艳,是一家公司的销售主任,是来人才市场招业务员的。听说王力志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许艳告诉他,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她公司做业务员。王力志只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对做业务向来没兴趣,但想到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而且还借住在朋友张文那里,许艳这么一说,他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王力志到了许艳所在的福宝公司。一进门,王力志就兴奋起来,好大的公司,占了整整一层写字楼。高雅大气的迎宾吧台,宽大敞亮的办公大厅,办公桌前电脑、电话一应俱全,格子间坐满了统一着装的年轻男女。跟着许艳往里走的时候,他悄悄地问道:“你们公司做什么的?”许艳抿嘴一笑,说:“做房地产,具体情况等你参加上岗培训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许艳带着王力志进了培训室,里面已经坐满了新聘的人员。通过培训师的介绍,王力志才明白这是一家陵园有限公司,主要业务是销售陵园的墓位。中场休息时,许艳问:“这下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吧。”王力志说:“你还骗我是房地产?”许艳说:“没骗你呀,墓位不就是微型房地产吗?”说罢,两个人都笑了。

王力志说:“我可能干不了这个,这种产品怎么好向别人推销?”许艳嫣然一笑,说道:“你呀,和我当初的想法一样,但现在我不也做到主任了嘛。”

接下来培训师讲的是待遇和提成:试用期一个月内包食宿,业务员的收入全部靠业绩,推销的墓位和由其增员的下属推销的墓位均有不同的提成,此外还有领袖奖金和年终分红等。培训师一笔笔算下来的数字真的让王力志怦然心动。最后,培训师告诉大家:公司不提倡购买墓位自用,而是要求业务员多从投资角度出发,建议客户购买预占,等到墓位增值时再脱手,以达到投资目的。他举例说:三个月前,一个墓位的价格才两千多元,现在已经涨到四千多元,投资回报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大家一片惊叹。这样的产品应该很好卖!王力志决定在这里做下去。

经过一周的培训,王力志对销售墓位充满了信心。除了在公司不断打电话邀约客户,余下的时间里,他都挟着本资料,不顾日晒雨淋,开始向他所认识的人推销起“微型房地产”来。但他在南海没有多少熟人,唯一的朋友就是他以前在一起打工认识的张文。可张文在一家餐厅打杂,根本帮不了他。

虽然销售工作开展得很不顺利,但王力志发誓要干出点成绩,因为他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许艳。那天,许艳见他的领带旧了,送了他一条花格领带,并亲手帮他打了个漂亮的领结,闻着许艳身上的气息,他的心里起了微妙变化,许艳的一颦一笑,都会让他感到一丝甜蜜和紧张。可因为没有业绩,他见到许艳时,总低着头不好意思。而他听说,业务部的经理龙啸正在向许艳不断地献着殷勤。

一月一次的表彰大会到了。龙啸以销售三十个墓位的成绩成为公司本月销售冠军。当他把奖品——一部手提电脑——高高举起的时候,引起台下所有业务人员羡慕的目光。颁奖过后,龙啸挂出下月销售龙虎榜,让大家上台写下自己新的销售目标。激昂、雄壮的《福宝之歌》适时响起,音乐声中,大家纷纷上台,在龙蟠虎踞的背景版上写下自己的销售目标,每写完一个,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轮到王力志上去时,他握着笔犹豫不决。龙啸在旁边说道:“大家掌声鼓励!”掌声中,王力志明显地感到许艳那双含情的目光在鼓励他,他一挥手写下了销售目标:五个。龙啸冷笑道:“完不成怎么办?”王力志一咬牙,说道:“完不成,我自己买!”台下又一次掌声雷动。

但激情过后不久,王力志的尴尬就来了。因为试用期后公司不再包食宿,想继续干下去的人必须自己解决食宿问题。许艳拿出一千元悄悄递给他说:“你自己去租一间房子吧,算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业绩了,可要还给我!”王力志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了。

经过努力,王力志终于有了几个准客户。这个星期天,王力志带着他们,坐上公司的免费看“房”车,第一次来到了他向别人夸耀了无数遍的福宝陵园。陵园位于南海百里之外的江城市郊,共有四座塔陵,其中一座已经竣工,装修得豪华气派。另三座已经搭好了脚手架,几个工人正在紧张地施工。所谓的“微型房地产”就是一个个呈放骨灰的小匣子。导游员介绍此地“前有照,后有靠,左青龙,右白虎”,是一个风水宝地。然后又如数家珍似的历数了此地历代名人。在展览大厅,导游员用沙盘指点着陵园未来的规划,说这里将建一个集殡葬、祭祀、宗教和旅游为一体的综合性陵园。随着陵园的逐步完工和完善,投资陵园的回报率将达到数倍以上。

几个客户一下子动了心,当场王力志一下签了十个墓位的预订单。但不知怎地,回去后,客户却都因为陵园不在南海市而迟迟不来交款。想到自己的销售目标和借许艳的一千块钱,王力志非常着急,尽管许艳百般安慰他要有平常心。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张文。张文对他一直很崇拜,总觉得他是个人才。见他搬出去后,每天西装革履,挟着个皮包,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力志决定要在张文那里开张。

这天,他找到了张文,当他将陵园的前景描绘了一番后,张文说:“我没多少文化,如果像你说的一个墓位一年下来能挣好几千,我买两个。”

王力志没想到如此顺利,当他拿着钱到公司准备落单时,却意外地在洗手间听到了龙啸和另一个主管的对话。只听龙啸问:“这周你又骗了几个?”那主管说:“现在人越来越聪明了,很难骗了。”龙啸又说:“你那么多朋友,可以发展一下吗?”那位主管说:“太熟,下不了手!”龙啸笑道:“所以你发不了财,做咱们这一行心就要黑,就是要杀亲和宰熟才行。”

王力志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决定上网查一下陵园的相关法律法规,一查,他清楚了,国家明文规定,陵园是不能异地销售的,这家公司陵园在江城,却跑到南海来销售,明显是违规。这样的公司肯定做不长的。想来想去,他决定将钱退给张文。虽然只要将这笔款交上去,他就可以得到一千多元的提成。他对张文说,公司不接受这样小的订单。

王力志决定去另外一个城市,走之前的晚上,他给许艳发了封电子邮件,说了他的想法,并承诺借他的一千元钱等他有了新工作一定奉还!

第二天,在火车站广场,王力志想到许艳,竟有些感伤起来。正想间,突然他感觉面前站着一个人,等他抬起头,才发现许艳拖着个密码箱站在面前。他一惊,许艳微微一笑:“这么巧,我也辞职了。”

许艳告诉王力志:福宝其实就是个骗子公司。所谓的陵园增值完全是他们在内部人为炒作。龙啸也根本没有卖掉那么多墓位,他只是公司塑造的英雄,一个托而已。他获奖的手提电脑当晚就还给了公司。每次去陵园现场参观,公司都是临时找几个民工做做施工的假象。老板根本不想再投资,只是想摆个工地来圈钱。王力志问:“那你那些客户怎么办?”许艳说:“我已经给他们分别打了电话,让他们来退墓位。这下,我总算不受良心的谴责了。”

王力志问:“你要去哪儿?”许艳看着他,脸红了,说:“还没想好去哪儿呢?”王力志心跳加剧:“既然没有明确的去处,跟我一起走吧?”许艳说:“好啊,这下你欠我的一千块钱,想赖也赖不了啦。”王力志伸出手:“不要后悔!”许艳也将手伸了出来,两只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握到了一起:“信得过你!我在福宝见了很多人,他们明知道这是个骗局,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维护着这个骗局。到目前为止,只看到你一个不违背良心、不坑朋友的人。”

王力志笑了:“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许艳也笑:“是啊,当初人才市场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捡了我的钱包,这就是缘分。”其实王力志知道那天的巧合完全是许艳设计的,这也是公司培训课上讲的增员的技巧之一,但许艳不说,王力志才懒得揭穿呢。

两个人并肩向候车大厅走去,经过一个电话亭时,王力志放下行李,说:“你等我一下。”许艳说:“你去哪儿?”王力志说:“给工商局打个电话,不能让这个公司再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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