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暮色悄悄笼罩了长安城。虽然夜幕下的龙阳道上欢声笑语,但这家客栈里却静如一潭死水。因为诗薰受罚,其他的美人们便引以为鉴,不敢出半点差错,以防惹祸上身。这会儿,她们一个个躲在房中,或是早已入睡,或是点灯看书,或是整理行囊。
诗薰见风信眯着眼,响了几下打呼声,心猜她已入睡,便悄悄起身,出了房门。
这夜,弯月的清光淡淡地洒在这片废墟之上。已经一年半了,莫家的梅园比起那夜,更显苍凉、凄淡。亭台楼阁早已被大火所毁,一棵棵的梅树也不知所踪,留下的只有烧不尽的野草。
诗薰默默地站在梅园之中,心一刻也不能平静。
一年半前,火烧梅园的那刻历历在目。那晚,她送走莫玄凌时曾说,待到梅花盛开之时,她会在梅园中等他,可话音才过,一把火烧毁了梅园,烧毁了美梦,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莫玄凌在哪,是生是死。想着,泪缓缓地从她的眼眶中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断断续续地湿润着诗薰脚下的野草。
春日的暖风和和地吹拂着诗薰的面庞,一会儿工夫就将泪水吹干了。这时,诗薰暗暗地仰天叹了口气,心道:莫大哥,既然梅园已毁,梅树已去,你也将芯蕊说过的话忘了吧。今晚过后,芯蕊的心花再也不能为莫大哥而开,香雪海的景也只能在梦中寻味了。泪哗啦啦地又顺着脸颊流个不停。
“姑娘何以在此伤心不止?”突然,幽静的梅园内传来风信的声音。她站在诗薰的身旁,一手递去一块丝帕。诗薰忽地一惊,猛地转头朝向风信,好奇道:“风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睡了吗?”风信见诗薰两眼瞪得圆大,一副惊慌失措之样,先是一个惊吓,后缓过神,笑道:“姑娘独自一人在外,风信怎么能安心睡下。”说着,她又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道:“姑娘是在想念那个叫李焕清的人吧?其实姑娘…”风信的话还没有说完,诗薰已将手放在她的嘴边,轻言道:“诗薰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再也无法挽回。”说着,她又以坚定的眼神望着风信,再道:“风信,你要记住,今晚的事,你要替诗薰好好保守,万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风信诧异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诗薰自从上了美人车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就像今晚,她偷偷来到这片荒地哭泣,见到她尾随,又是惊讶,又是好奇。说起来,诗薰对李焕清的思念,她风信早心中有数,诗薰又何必躲着她呢?
诗薰见风信的双眼疑惑、揣度着些什么,忙又道:“明日,一入宫门,诗薰就是皇上的人了,若是心存他人,必定会遭杀生之祸。”说着,她拉起风信的手,续道:“你没有被钦点入宫,就不必进宫遭罪去。这一路相送你也辛苦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明日,你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