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皇帝和满堂大臣们闻言一愣，都知道朱由校这个皇长孙至今还没有启蒙，怎么可能知道此言出自《尚书》？
神宗皇帝笑容满面，轻道：“校儿也读过《尚书》？”
朱由校点点头，回答道：“回禀皇爷爷，孙儿正在读。”
神宗皇帝听完，心中感觉十分的不痛快，自己刚为校儿找好启蒙老师，怎么竟然有人瞒着自己先行一步，这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啊！于是问道：“是何人叫你读《尚书》啊？”
朱由校摇头道：“没人教校儿读《尚书》。”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正在读尚书吗？”
“回禀皇爷爷，孙儿是自己读《尚书》的。”
神宗皇帝听完不由得一愣，《尚书》这东西那是能自己读明白的啊？看来这小家伙没说实话。“那你可读懂？”
朱由校摇摇头，说道：“根本读不懂。”
神宗皇帝被逗乐了，好奇道：“既然读不懂那你为何还要读？”
朱由校挺胸抬头，就像一只大公鸡，骄傲道：“师伯说孙儿问的问题太肤浅了，从这本《尚书》中就能找到答案。”
“你都读不懂，还怎么找答案啊？”
朱由校拍拍胸脯，信心满满的说道：“师伯说了，抄书百遍其义自现，孙儿这不正准备回去抄书呢。”
神宗皇帝一招手，将朱由校叫到身边，溺爱道：“别用这个笨法子了，皇爷爷，已经给你找好了启蒙老师，让他教你读书，可好？”
朱由校一听，忙摇头道：“不好。”
神宗皇帝一愣，问道：“为何不好？”
朱由校回答道：“要是有人教孙儿读书，师伯该不教孙儿了。”
神宗皇帝显然是误会毛杰想要当朱由校的启蒙老师，心想，你这书生好大野心，皇长孙的启蒙老师必须是内阁大学士才能担当，你一个白丁怎么能够担当。
“子文，这是何故？”
毛杰淡淡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毛杰将自己要准备会试，没时间教导朱由校。如果教他的话必然要从启蒙开始，自己很清楚朱由校的启蒙老师必须是要由神宗皇帝才能任命，因此才会有以后的这些插曲。
神宗皇帝听完，恍然大悟，笑道：“是朕错怪子文了。”
“草民惶恐！”
“校儿啊，你放心吧，皇爷爷给你做主，即使你有启蒙老师教你读书，皇爷爷也让子文教你如何？”
朱由校高兴道：“真的？”
神宗皇帝疼爱的摸了摸朱由校的头，笑道：“皇爷爷乃金口玉言，说话岂能不算。”
“太好喽！”朱由校一听顿时欢呼了起来。
神宗皇帝看着正在欢呼的朱由校，感到十分欣慰，对毛杰道：“子文，怎么样？做出来了吗？”
毛杰点头道：“草民已经做好。”
“哦？这么快，那快快写来！”说完吩咐小太监将笔墨纸砚准备好。
“遵旨。”
毛杰拿起毛笔，用改良版的秦氏宋体将心中的时文默写了下来，七百来字，不一会就写完。
“好字，子文这一手明体果真不凡！”神宗皇帝还没有看内容，光看这字体就十分喜欢。因为不论是宋体还是明体都是一种笔体，写起来规规矩矩，很难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可是这改良版的秦氏宋体来自于后世，几百年的修改沉淀，可不是现在的人能比的。
“好文章！”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首辅方从哲惊呼道。“难得，难得啊。此篇文章真是字字珠玑，好到极处，当真了得，看来明年会试子文定能大展拳脚。”
众大臣闻言聚过来观瞧，李汝华看完后，嗤笑道：“此文章一味在玩弄辞藻文笔，乱花迷眼，不是正道。君子当讷言谨行，文章当以气为先，字句达意即可，毛杰多有卖弄嫌疑。”
“牵强，牵强！”郑继之闻言冷笑道：“照李大人这么说，文字好反倒是错了？”
李汝华笑了笑，说道：“抡才大典，首重要在德。若是单就文字好坏来取士，当初李白早就应该身居宰相之位了。唐宋时的科举，以诗取士，可文字好的，未必就有治国之才。所以，我大明这才以圣人之言朱子批注八股文章为准，取的就是考生对圣人大义的掌握程度。否则，依你说来，文笔好就应该中，这科举也不用举行了。只需每年办几场诗会，诗写得好就有官做。亏你还是吏部尚书，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郑继之还想要说些什么，方从哲忙拦住他，低声道：“文章是否好坏又不是你和他说了算，万岁还没说什么呢，你什么心啊！”
郑继之一听，连道惭愧，然后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李汝华微微一笑，随即道：“万岁，从这篇文章看来，毛杰此人攻于心计，乃是投机取巧之辈。臣认为应该其功名，永不录用。以儆效尤。”
神宗皇帝沉吟了一下，问道：“如果按照李爱卿所言，以后只要是看见文字好的就革去功名，那我大明朝以后岂不都是一些粗言之辈？”
李汝华一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万岁赎罪！”
神宗皇帝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汝华，缓缓道：“这篇文章是好是坏不需要朕说，只要是个读书人就不会说不好。”
张问达见神宗皇帝虽然对李汝华没有说些什么，可是话里话外透漏着不满，随即道：“万岁息怒。李大人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万岁赎罪。”
李汝华这时听了张问达的话，连忙道：“张大人说的不错。”
郑继之心里还有点儿怨气，忍不住道：“也就是说李大人不再认为此文章不好？”
李汝华见郑继之咄咄人，“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甩袖回到自己座位。
神宗皇帝压压手道：“诸位爱卿，不要再争论了，朕觉得此文章写得很好，字字句句都很独到。”
李恩先是看了看李汝华，目光随即落在神宗皇帝身上，他这时已经知道，这个毛杰已经对上神宗皇帝的胃口了。
果不其然，神宗皇帝抚案道：“子文确实有才，既然你正在准备明年的会试，就做个陪读吧，一来可以就近回答皇长孙的问题，二来也可以就近向皇长孙的启蒙老师请教学问，岂不妙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