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果卡益波、季祛病三人在锡山大茅峰、二茅峰巡看。大山阳坡下的山窝里，散布着几个小矿坑和十几个小型冶炼作坊，炉火正旺，近百人在忙碌。
季祛病：大将军，这些炉子全部修葺好啦，我季家又活过来啦。叔父临行前再三嘱咐，今后，我锡山季家就是大将军的部曲，大将军叫干啥绝无迟疑。
范蠡：季小先生不用客气，也不用谢我，我不能只会破坏不能建设呀。作为越国将军，我有责任助越立国；作为吴越人，我有义务助吴越兴邦。我希望季小先生不要过于拘泥吴国越国。智者云心有多大业有多大。以屋为家，家不出院落；以国为家，家不出国境；以天下为家，家即为五湖四海广袤无限。还望季小先生把心放大，放眼天下为好。
季祛病：大将军教训得是，在下谨记。大将军看我们铸造点啥好？
范蠡：现在是战后恢复，民间最缺少农具、工具，就先铸造生活器具，先恢复生计，日后再看能否铸造一些齐刀和空首布。兵器也要铸造一些，要视朝廷的需要安排生产，不要多产。果卡头人在冶金铸造上是个大行家，我希望你俩今后携手并肩，把这里的事业搞好。
季祛病：大将军请放心，我一定听从果卡头人的安排。
果卡：季先生客气啦。你家是铸钱大家，手艺没得说。我呢，主要还是搞好山下边的几个炉子，尤其是冶铁炉。我更喜欢铸造铁制的犁铧揷铲、钺戈刀剑。大将军，兵器比农具值钱，咱们多生产兵器不是更挣钱吗？
范蠡：我们的宗旨是帮助吴越复兴，在帮助的过程中发展自己；兵器是战乱祸首，是不祥之物，少做为佳。
果卡：大将军心地明亮，果卡感佩。
三人边看边走到山下。山脚处，建有两座造型奇怪的炉子。一座成上细下粗圆筒状，下端粗二丈，上端细二尺；高度三丈有余；下端底部有开口，开口处设一木架，木架内有两个囊龠，两个囊龠上部有一横杆，横杆中心有孔，中间穿轴，轴的两端固定在木加上；横杆两端各连接一个囊龠。另一座炉子矮了很多，呈覆碗状，下端开口处也有一个带双囊龠的木架。炉边堆积了许多二尺高小陶桶。炉后僻静处有一个小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位石刻神像，似乎是三头六臂神。
范蠡：你们供奉着火神呐。我拜一拜。
果卡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个草垫子放在神像前，提来一个水壶，范蠡净手净脸；递过来三炷香，范蠡点燃；范蠡跪下，把香火插入香炉，跪拜三次。
范蠡：这两座炉子是用来炼铁的？
果卡益波：是的。高的炉子专门用来炼制块铁；矮的炉子专门用来炼制灰铁。小陶桶是炼制灰铁用的。
范蠡：鼓风囊龠不是用人力平推的吗？我看你是竖着放置的，咋推动？
果卡：这可是儒稚的一大发明呀。我来操作你看，比老式推动的省力多了。
说罢，果卡上了一个木架，双手趴在最上部的横木上，两只脚各放在一个囊龠上端的横杆处，身体右偏右腿下压的同时左腿上抬，身体左偏左腿下压的同时右腿上抬，循环往复。
果卡：大人看到了吗？儒稚把他发明的一种水车驱动的办法用在了这里，利用人体自身重量压缩皮囊鼓风，省力得很；而且两个囊龠左右联动，不仅省力，还能够做到连续鼓风，好极了。儒稚真是了不起。
范蠡：儒稚聪明，老伙计也是很能干的。给我讲讲，铁是怎样练的？教教我，让我也知道知道。
果卡：块铁的冶炼在高的炉子里进行。先在炉底的砖篦上铺上一厚层木炭，再把拳头大小的铁矿石混合一定比例木炭装进炉膛内。炉底口的砖篦下填进木柴点燃，等木柴烧尽时，篦子上的木炭即被点燃。清除柴灰后开始鼓动囊龠鼓风。一直到炉内木炭烧尽，炉体冷凉，拆开炉体，里面的铁石即成块铁。
范蠡：哦，块铁就是这样炼出来的。块铁怎么用呢？
季祛病也很兴奋，抢着答道：块铁可以直接打制兵器，要比青铜锋利得多。属镂、鱼肠都是由这种块铁打制的。
果卡：是呀，把块铁烧红后反复捶打，挤出杂质，然后打制成所需形状，即已是很好的器具了，做兵器、农具都没问题。
范蠡：既然这样，那这个矮炉子的用处是什么？
果卡：矮炉子是用来炼制灰铁的。把块铁跟木炭混合装进小陶桶内盖上盖子，码放在炉内木炭上，鼓风冶炼一天；拆开炉子，打碎陶桶，桶底部的小型范模腔内即会有大体形状的小块灰铁，比如片状、棒状、锤状等。灰铁比块铁硬得多，灰铁可以破块铁，块铁可以破黄铜，黄铜可以破青铜和赤铜；灰铁是最硬最强的东西，用来制作筆刀、锥子、钻头、刀刃，再好不过。
范蠡：为何不直接用灰铁做刀戈呢？
季祛病：灰铁既不能锻打，也不能浇铸，只能磨制。加工起来很费力的。
果卡：通常我们是把灰铁小件先磨制成大体需要的样式，用青铜浇铸固定，露出端部，然后再打磨刃口。
范蠡：如此说来，一件灰铁器具得来实属不易。
果卡：灰铁器具价格高得很，比如一个小小的甲骨筆刀，一头牛都换不来呢。
范蠡：嗯，物有所值。你用的铁石是从哪里来的？
果卡益波：是季先生搞来的。
季祛病：我们这儿不产铁。楚国鄂地产铁。我的铁是在毛岸里向楚国商人买的。
范蠡：铜也是从楚商手里买的？
季祛病：是的，产自鄂地的铜绿山。
范蠡：看来，我们要想把冶炼做好，还需要在鄂地设立一个商铺才行。鄂地最缺什么？
季祛病：楚国不产盐，所用海盐都是从淮泗盐渎贩运，井盐都是从巴地贩运，应该是盐最好卖。楚国商人更多的是从巴地进井盐，他们说巴地井盐比海盐便宜。
果卡：我去过鄂国的铜绿山，盛产铜也产铁。那里可是个宝地呀。
范蠡：这就好，我们用淮盐去换铜换铁。等山阳从齐鲁回来，看看我们能否在盐渎把煮盐作坊搞起来；若能，铜铁的来源就不成问题了。
季祛病：我们的盐比巴盐贵呀？到那里咋卖？
范蠡：这个好办。兵法云用兵有奇有正，奇正相辅相成。无论奇胜正败，只要最终获胜即可。我们的盐可以不求获利，只需求得铜铁获利可也。你只求败不求胜，巴地井盐怎能与你匹敌？
季祛病：大将军的意思是全局一盘棋，不完全追求事事都赚钱，有赚有赔，合计赚钱就行，是吗？
范蠡：季先生说的对呀。江南风调雨顺，土地肥美，为什么耕田却很少呢？主要问题就是耕作困难——人拉木犁，即便是牛拉木犁，也很难翻动这里的土壤——泥土粘滞、草根勾连，木犁难以切断草根，翻起来的泥土常常是粘连成大块，很是费力。齐国采用的两牛一架铁犁，应该最适应我们这里。果卡头人，你先全力打制铁犁、铁锸好不好？我们很快就要用得上呢。
果卡：可以，各国所用耕犁形制有所不同，大将军想卖给哪国？定下来我好做。
范蠡：哪国都不卖，留给我们自己用。先打制铁刃锸铲，要五百个；再打制铁犁，也要五百个。
季祛病：莫非大将军想开荒造田？
范蠡：真不愧是有学问的人，真让我高兴，说得太对啦。
季祛病：好哇，大将军。商末农本，有粮不慌呀，田亩才是最大的财富呀。
果卡：好，开荒造田。我们即刻打造铁制锸铲犁铧。这里的土壤我熟悉，最适宜用小犁面铁刃镶口黄铜犁，不但锋利轻巧，而且不易沾土锈蚀。季先生，咱俩配合，我先冶炼打磨灰铁刃口，你来准备黄铜和浇铸模范，我们一起尽快完成大将军要的两个五百。
季祛病：好，我们一起努力。
范蠡看着两个干将，心里乐开了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