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名字。此人是阴阳家历史上少有的天才,资质近妖不说,更曾被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收为弟子,机缘好得让人嫉妒欲狂。
断水与那位墨家第五代钜子,有冰焰墨狼之称的墨琅出现在同一时代,是当时春秋大陆的两大焦点人物。断水的修为比起墨琅来只强不弱,一身极寒道力恐怖无比。
在墨琅一生中,两人曾多次对决,但最终胜出的都是墨琅。
阴阳家对外宣称,墨琅是因为有墨炎避火诀这种秘法护身,占了很大的便宜,这才稳压断水一筹。但断水所修炼的是阴阳家的寒阴之道,跟火行之力完全不搭边,墨炎避火诀也根本无法对断水有丝毫的克制。
可是,对于阴阳家的那番说辞,墨琅每逢提起只是一笑置之,而墨家上下对此也是没有任何反驳。
而在墨琅与断水的师尊晋文对决落败,坐化于墨族古墓之后,断水似乎觉得失去了这个一生之敌,再也找不到乐趣,于是便隐居在阴阳家祖地中,十几万年的岁月中,只在阴阳家面临大难的时候才会出现。
十几万年的时间,很多人都认为他会死。但他一直都极为低调地活着,他的每一次出现,都能让阴阳家化险为夷,他的每一次出手,都能让阴阳家名震大陆。在大陆修道者的心目中,断水这个名字已经可以直逼那传说中的五道道祖,被称为现今大陆上可能仅次于春秋五霸的强者。
故而,当时的阴阳家道主在征求了断水的意见之后,授予了他仅次于阴阳家道祖地位的“天王”封号。
断天王,断水,春秋大陆修道史上的一段传奇,有极阴死圣之称,大陆公认的恐怖强者之一。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居然针对墨寒这个黄道境界的墨家弟子下了如此狠毒的命令,许下了如此丰厚的酬劳,简直就是要置墨寒于死地!
“断天王居然还在世上?”项籍沉思了一阵,挥手将手中的钟云震甩飞到了远处,随后望向了墨寒,重瞳的双目中满是凝重:“兄弟,我虽然不想说,但被断水那种人盯上,你……”
“活下去应该很困难是吧?”墨寒居然还笑得出来,这让项籍诧异的同时,倒也十分佩服。
“先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准备尽快用传送阵离开吧。”张陵四下扫了几眼,低声道:“我们已经成为焦点了,如果阴阳家的行事效率高一些的话,过一会儿他们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项兄和荆兄虽然强,但面对阴阳家高手的围攻,恐怕也会吃不消,还是尽快做好接下来的打算比较好。”
项籍,荆轲,墨寒都是点头,张陵却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面露异色,喃喃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荆轲有些好奇。
“这里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照理说这镇子的监察者应该早已经知晓,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手制止?”张陵脸色有些发白:“难道,镇子的监察者和阴阳家的人串通好了?”
项籍神色不变,沉声道:“应该不会,这座传送道阵是楚国和齐国相连的一处重地,为了不让这座传送道阵出差错,兵家和儒家肯定会派出自家的重要人物镇守,这种人,怎么会被钟云震那种角色收买?”
“这话我爱听。”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几人心头一凛,几乎同时转头望向了身后。
一个身穿白袍,看上去年过半百,身材中等,头发花白,显得异常苍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酒。
这人见几人望向了他,好久没有说话,居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是不是老子的气势太强,把你们都震惊了?”
他一开口,众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究竟是什么目的。墨寒眉头微皱,望着这个白袍老者,眼中出现了些许疑惑。
“强个球,整个一老**丝。”张陵嘟囔了一句,荆轲,墨寒,项籍三人都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老者自然也没有听明白,但直觉上判断这小子绝对说的不是好话。他又是嘿嘿一笑,把张陵盯得浑身发毛。
“想必前辈就是这传送道阵的镇守者,晚辈项籍,这位是荆轲,那位是墨寒,那位是……”
没等项籍介绍完,老者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打你们一进镇子我就已经知道这些了,没必要再介绍。”
“那么,前辈您为什么一直没有……”
“你们要是连那种角色都对付不了,活着也没啥用,还不如扎哪死了。”老者满不在乎:“况且是他们出手在先,打死也是白死,老子年纪大了,犯不上跟那种废物动手。”
老者的解释倒是颇为“合理”,项籍还想问什么,但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天亮后,道阵会开始为修道者传送,做好准备吧。”老者扫了墨寒几眼,眼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如果睡不着的话,镇子北面有乐坊,里面都是颇具姿色的女修道者,嘿嘿,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没准儿咱们还能碰见。”
老者说着,已经在虚空中踏步,缓缓走向了镇子北面。留下在场四人,面面相觑。
等老者已经走出好远,墨寒突然问道:“请问前辈怎么称呼?”
老者停步,转身微笑,依旧露出一口黄牙:“老子叫田襄,记好了。”
他说完,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夜空中。
“田襄,田襄,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啊……不过,这老东西实在没啥节操。”张陵做了个概括性总结,将手中长剑收入体内,道:“换个地方吧,我请。”
他说完,俯身冲向了镇子南边的另一间酒馆,项籍因为鄙视张陵的为人,原本想要推辞,但见墨寒和荆轲两人都紧随其后,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深夜的墨家村异常安静,除了村子里的铁匠铺有火光闪耀,偶尔有打铁声传出之外,甚至都没有虫鸣鸟叫,简直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老黄狗依旧趴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打着瞌睡,像是对这种情景司空见惯,那种在深夜中显得异常沉闷却又刺耳的打铁声,似乎已经被它的耳朵过滤掉。
铁匠铺里,须发皆白的老铁匠项大爷正拎着手中那柄乌黑的铁锤颇为专注地敲打着面前那块深紫色的金属,他的动作很慢,却暗合一种奇异的韵律,不像是在打铁,倒像是在演奏。
项大爷的身体异常健硕,虽然上了年纪,但那黝黑的皮肤却依然闪耀着光泽,那一块块精铁铸成一般的肌肉,就算是三十几岁的精壮汉子,也难以比拟。
突然,项大爷挥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孟胜,笑道:“终于肯现身了?”
孟胜点头不语,伸手掏出了烟杆,却被项大爷挥手制止:“这里的火行之力刚刚好,别动火,免得破坏平衡。”
孟胜只是笑笑,收起了烟杆,轻声道:“田襄传信给我,那小子和你孙子,走到一起了。”
项大爷目光一凝,随后恢复正常,淡淡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必须要告诉你。”孟胜盯着项大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臂,笑道:“田襄告诉我,你孙子和你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来你后继有人了。”
“后继有人又有什么用?”项大爷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一锤子砸在了铁炉前那块深紫色金属上,竟爆发出了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巨响。
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声巨响会吵到村子里的其他人,项大爷眼中出现了一抹黯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学我,安心地做个平凡人就好。”
“项氏一族的传人,天生就不是凡俗之辈。”孟胜似乎感触颇多,轻声道:“况且现如今的春秋大陆,实在不适合平凡人生存。”
项大爷不答话,一锤又一锤地敲打着面前的那块深紫色金属。两个老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着,直到天亮,项大爷才慢慢转身,将已经敲打成一个长条状的深紫色金属小心地自铁炉前取下,将之慢慢慢慢投入了那桶乌黑发亮,却是寒意逼人的液体中。
“嗡!”
一声轻响,自盛放黑色液体的木桶中爆发出一道冲霄的瑞彩,一阵阵欢快的轻鸣声自木桶中传出,颇为神异。
“这是为你孙子准备的?”孟胜终于点上了手中的旱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问道。
项大爷没有回答,探手入桶,抓出了一枚尺余长度的黑色枪头,仔细盯了一阵后,轻轻地将之放在了案子上。
他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啸,这声尖啸连带着也将之前还坐在地上悠哉游哉抽着旱烟的孟胜惊得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
孟胜和项大爷同时变了脸色,只见一只造型奇特,浑身覆盖着黑色铁羽的木鸟慢慢地停在了孟胜了肩头。孟胜一脸疑惑地将之取下放在地上,双手闪电般地在木鸟身上点了三十六下。
“铿锵!”
一声脆响,木鸟头部的两片铁羽瞬间分开,露出一个凹槽。在凹槽中,有一小块看上去折叠得颇为匆忙的羊皮。
孟胜将羊皮取下,缓缓摊开,只是看了一眼,双拳便握得死紧。一旁的项大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一股极其狂暴的杀意自其体内爆发而出,将村子上空的乌云扫了个干干净净。
那张羊皮上只有一行字:“王翦之子王贲率人截杀,余者无碍,唯墨寒一人疑被误传送进百万铜山,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