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那土熊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也不敢再耍凶,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灰溜溜的走了。这一幕看的秦弈也是一乐,难怪那莱茵说也是一条生命,这样子看起来和人真的没什么区别。
等土熊走后,秦弈拍拍手,拿起一串烤鱼咬了一口,招手将艾克和米莉叫到身边,这才收起轻松的表情有些严肃的看向莱茵。
“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
刚才那一场战斗,虽然莱茵躲的比较狼狈,但是从头到尾也只是在躲而已,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外完全没有受伤,那灵敏的动作可不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么,一个有着足够实力的人独自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中,这就有些让人寻味了。
米莉本身也是聪明伶俐的姑娘,被秦弈这么一说,立刻察觉不对,搂着艾克后退了几步,更靠近秦弈了一些。
莱茵也是一愣,不过随之露出一个苦笑,摇头说道:“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那也罢,既然危险已过,咱们就此告别便好。”
秦弈也不多想,他无法看到莱茵的实力,一点魔法波动都没有又不像查理那种散发金属性的武者,但是刚刚的情况表现出的身手,分明就不是一般人。
而留一个看不透实力的人在身边,又是在深山之中,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莱茵也不作声,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像刚出现时那样优雅的行了一礼便欲转身离开。秦弈也不挽留,收拾了东西打算带上艾克和米莉再走一段路翻过山头再说。
莱茵刚要走,看见秦弈几人离开的方面脸色一变,出声喊住:
“朋友,等等!”
秦弈闻声又停了下来,不过眉头皱起,右掌悄悄收在身后,道力暗暗积蓄,只要一有情况便立刻发出雷霆一击。米莉也是一手搂住艾克,一手拿出魔杖指着莱茵,嘴唇微张,随时准备施放魔咒。
莱茵见状立刻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然后有些焦急的说道:“请问你们是不是要翻过山去杜姆镇?”
他语速很快,毫不掩饰其中的焦虑。
杜姆镇的确是秦弈几人的目的地,他们要在那使用魔法阵去往魔法学院。听到莱茵问起,秦弈眉头皱的更深了,不过他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回答:“是去杜姆镇又如何?”
倒不是秦弈不想否认,而是从这边下山只能是去杜姆镇,既然如此否认了也没用。
莱茵的苦笑中夹杂着一丝无力,有些悲伤的说道。
“既然这样,你们和我来吧,那边的路暂时不通了,这时候下山就是必死无疑。”
也不等秦弈答话,就转头走向另一个方向,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秦弈和米莉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莱茵走在前面,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秦弈相信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而且潜意识里,他还是有些相信莱茵的。
又走了一节路,大约是在山顶的位置了,一行几人除了没心没肺的小艾克,其他几人都是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就是这儿。”
莱茵拨开一片树枝,开口说道。
秦弈也走上前去,不过右手的道力依然没有放松,可是接下来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他。米莉和艾克看着他过去就不在动弹,也是急忙的走过去,顿时几人就像石雕立在当场。
这是山顶上的一个平台,站在这正好可以看到山下的一切,这个山头其实已经不那么高了,几人又都不是一般人,目力勉强可以看清地面的情况。
而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头约有近十万多人分成两边,中间隔着百丈左右的空地对峙着。
灰哑的盔甲和兵器,一看便知极其的劣质,士兵的实力也是极差,几乎和普通人无异,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大多是麻木的样子,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也没有热血奋战的情感。
“看来,我们到的正是时候。”
莱茵的语气有些颤抖,蕴含的悲伤更浓了一些。
“嘟——”
随着一声号响,山脚下陡然爆发出震天的喊声。
“杀——”
近十万人就这么喊叫着相撞在一起,虽然在呐喊着,虽然在冲杀着,但是依然是面无表情,就如同死在兵器下的并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片尘埃。
最前排的士兵甚至都没能发挥他们的作用,便被后面到来的士兵们撞倒在地,死于踩踏和误伤是他们的宿命,起到的作用仅仅只是战场的缓冲。
士兵们飞快的死亡。
鲜血很快染红了这一片土地,干燥的土壤混合着血液变得泥泞,到后来也不知是泥土还是被踩烂的士兵的血肉,总之都混合在一起,并没有人在意。
米莉背过身,不忍再看这一幕,将艾克的头埋在她的怀里,微微颤抖的手臂显示着她心中的害怕。
几人就这么站着,一直到夕阳时分,眼前那血腥残酷的战争才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只有那么几千人活着,他们跪倒在地,大口的喘息着。
脸上没有活下来的惊喜,也没有杀人后的悲伤,还是那样麻木着,麻木的喘息着。只是秦弈看得见,那些被杀死的士兵的表情中,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点庆幸。
“他们在庆幸着死亡么。”
秦弈轻轻的低喃着。
“因为那就是解脱。”
回答的是莱茵。
“唯一的解脱。”
战场终于安静了下来,活下来的已经蹒跚着离开。留下的只是猩红的土地和遍地的血泥,没人收拾尸体,就那么静静的放着,等着某一天化作一片枯骨,再让风沙给他们安葬。
莱茵终于动了,他从怀中拿出一罐粉末,迎风撒了下去,在最后的夕阳照耀下,闪烁着一片银光,慢慢的落在血红的肉泥上。他口中默念着什么,足足好几分钟才停下,而山脚下的泥土向下陷落,又翻动着新的泥土上来,逐渐的不再看得见那血泥,如新的土地一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重归平静。
莱茵站在平台的边缘,轻声的吟唱着:
在这哀痛面前高山会低头,
滔滔的江水也会静止不流,
但重重牢门依然紧紧地关闭,
门后是“苦役犯阴暗的炕头”,
还有那致人死命的哀愁。
和风究竟为谁轻轻吹拂,
夕阳究竟给谁舒开眉头——
对此我们概不知晓,
我们到处听见的声音
只是钥匙在门锁上刺耳的转动,
还有士兵的皮靴声声沉重。
我们像赶晨祷一样早起,
穿过变得野性的城楼,
在那儿聚集,比死人还缺乏生气,
太阳低低,诺瓦德血湖雾气濛濛,
然而希望却在远方歌唱。
……
“你是谁?”
“一个可笑又没用的吟游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