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宫人们全都冲了进来,桂初听到“咯吱”一声关门声,顿时意识到不好。转头一看,果然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透过窗户,刘协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将钥匙丢在了地上,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钥匙!钥匙!”桂初转而看向拿钥匙的太监,只见他两手空空,脸上的表情复杂,“姑姑,是三殿下他......”
桂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刘协刚才躲在门后,等到他们都进来后才抢了太监手中的钥匙冲了出去,将他们一行人都关在了屋中。屋中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这么多大人竟被一个孩子给捉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想办法出去!”桂初一开口,宫人们才回过神来,立刻搬来桌椅要从窗户上翻出去。桂初焦急不已,不停催促宫人们快点。让太后知道受罚是小,倘若殿下又像昨日那样爬到假山上摔下来,那可该怎么是好啊?
3
刘协独自一人走在宫中,身后没有人跟着,便越发觉得自在,走起路来也是一蹦一跳。
今天那伺候他的宫女说漏了嘴,说父皇要让哥哥回来。哥哥,刘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小他便一个人在宫中长大,做什么也都是一个人。忽然间多出了个哥哥,倒让他不禁有些激动。
穿过一个花园,刘协一不留神,险些绊倒在石头上,好在他稳住了身子。然而手中的银环却落了下来,碰到石头上弹起,滚进了一旁的树丛中。
刘协立刻追了过去,倒不是这银环有多贵重,而是这银环是皇祖母给他的,他从小就一直戴着,从未离身过。
刘协好不容易穿过了密林,手臂上被树枝划出了几道白痕,衣服上也有几处地方被勾出了线。然而他却惊讶的发现,树丛后竟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
“奇怪,宫中怎么会有这种地方?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刘协想着,他自由在宫中长大,宫中的所有地方几乎都被他玩了个遍,没想到今日还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刘协顿时来了兴趣,沿着这条小路走了下去。
刘协走着走着,周围忽然泛起了白雾,越来越重。
皇宫中少有雾出现,即便是有也是在清晨,可是此时却已是午后,没想到这里竟还能有这样浓的雾。
周围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刘协渐渐也看不清方向,正想着要往哪个方向走。忽然,雾中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唱歌的是一个女子:“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刘协顺着歌声寻去,很快便到了一座小屋前。刘协听出歌声是从屋中传出的,走了过去,推开门,然而让他惊讶的是屋中却没有一个人。不光如此,这座屋子的摆设也十分奇怪。四周空空如也,只有正中靠墙的摆放着一张长方的桌子。桌面一高一矮,高处摆放着一个盒子,上面贴着一张黄符,下面则是一个插着三炷香的精致小鼎,香才烧到了一半,可见这屋子的确是有人的。只是屋中人现在又去了哪里,刘协也不得而知。
刘协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盒子上,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伸出了手。奇怪的事发生了,就在他触碰盒子的瞬间,上面的黄符竟自动脱落。刘协吓了一跳,缩回了手,但见没什么异常,才再度伸手打开盒子。
“住手!”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盒子已经被刘协打开。
只见一道道白光从盒子中射出,穿透了浓雾,浓雾开始一点点消散,四周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白光过后,一块古朴的玉佩静静的躺在了盒子中。刘协正要伸手去拿,忽然被人从背后推开。
一个干瘦的人影蹿到他面前,刘协看到一个背影,花白的头发,有些破烂的衣服。心中不由得奇怪,宫中竟还有这样的人。
“你是谁?”刘协话音一落,老人回过头,顿时吓了他一跳。
枯黄干瘪的皮肤,枯瘦如柴的身体,如同刚从墓中爬出来的一般。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刘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刘协。”他被吓得不轻,言语已有些吞吐。
“刘协。”老人走进一步,刘协立刻后退,老人问道,“你是刘宏的儿子?”
刘宏,那是父皇的名讳,这个人怎么敢直接称呼忽然父皇的名讳。刘协点点头,心中的好奇多了一分,害怕也就跟着少了几分。
老人又问道:“那你母亲是不是王美人?”
刘协又点了点头。老人却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都是天意,这都是天意啊。”老人笑罢,取出盒中的玉佩放在他面前,“娃娃,你想要这块玉佩吗?这可是你母亲的遗物啊。”
“真的?”刘协伸手去抢,老人却忽然抬头躲过了他,“不过给你之前你要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想不想当皇帝?”
“皇帝?”刘协想了想,忽然道,“就像父皇那样?”
老人点点头。刘协却道:“我不想。”
“为什么?”老人好奇。
刘协回答:“父皇哪里好,一点也不自在,还要看那么多书,根本没有时间去玩。”
老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话,捻须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老夫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道理。没错,当皇帝又什么好,倒不如你一个娃娃自在。小娃娃,这玉佩老夫就送给你了。”
“真的?”刘协喜笑颜开,还不等他再伸手,老人便将玉佩主动递到了他面前。
刘协接过只觉玉质温婉滑腻,触手生温,一时间爱不释手。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知道我母亲的事?你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吗?”
“这我可不敢说,否则刘宏非杀了我不可。”老人摇摇头,“你可以去问刘宏,或者你的皇祖母,要不然问它也行。”老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玉佩上,刘协刚要追问,老人便转身离去了,刘协忍不住在他背后大喊,“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老人背对着他摇了摇头:“三殿下不用着急,我们还会有很多再见的机会。”
刘协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玉,还是觉得有很多地方不明白,索性收起玉佩,走出了木屋,沿着刚才的路返回。屋外的浓雾已经散去,道路也变得清晰起来。没过多久,刘协便又钻出了树丛。然而他刚一出来,便被来找寻他的宫人发现,立刻大呼:“找到了!找到了!三殿下在这里!”
刘协暗叫不好,拔腿便跑,然而没跑多远便发现面前的路已被拦住。
桂初带着两个宫人拦在他面前,伸手便要来抓他:“三殿下,快跟奴婢回去吧。”
刘协身材矮小,加上又动作敏捷,一下子便从他们中间的空隙钻了过去。宫人们立刻撞在了一起,桂初也摔倒在地,膝盖磕到了地上的石头。
“姑姑,姑姑,你没事吧。”宫人们立刻围了过来,桂初忍痛说道,“快,快去追三殿下。”然而她再往周围一看时,四周早已不见了人影。
宫人们立刻四散去寻找,只留下一个宫女在桂初身边照看。
刚才磕碰的地方已青肿了一片,几处擦破皮的伤口也在不停的淌血。宫女年纪不大,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慌了起来,拿去帕子为桂她擦着伤口,血反而越擦越多。
“你这样会弄疼嬷嬷的。”
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宫女立刻回头,却不由得大吃一惊:“三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刘协不答,走到桂初身边蹲下,替她揉了揉青肿的膝盖,抬头问道:“嬷嬷还疼吗?”
桂初笑着摇了摇头:“奴婢没事。”
“不行,要去瞧太医才是。”刘协转而对身旁的宫女说,“你去找人过来,我一个人抬不动。”
宫女回过神来立刻称了声“诺”,跑开了。
“都是我不好。”刘协喃喃道。
“奴婢真的没事。”桂初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便扶着一旁的石头站了起来,“看,奴婢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协点点头。
桂初身形晃动着,刘协立刻过去扶住了她:“还是等人来吧。”
桂初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她知道再这么逞强下去一定会摔倒,说不定还会摔得比现在更重。
“三殿下放心,殿下的哥哥明日才进宫,殿下只要再等一日便可以见到他。”桂初忍不住说道。刘协点点头,一反常态的安静的坐在那里,注视着天空中追逐嬉戏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