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那一晚过后,刘协便再也没见到过伏嘉。渐渐的,他开始相信伏嘉真的走了,真的去转生了。只是转生是什么,他依旧不怎么明白。
禁足之期一过,哥哥便同意他到太虚阁去上课,依旧让王允作他的太傅。
这一日,刘协和往常一样去上课,路过院子时却见一个美妇躲在大树后朝外张望着。刘协认得她,她叫唐姬,是哥哥的妃子。
“你在做什么?”刘协绕道她身后突然开口,倒是把唐姬吓了一大跳,看到是刘协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三殿下啊,三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还不等刘协回答,前面便忽然有了动静,隐约可以听见女子的娇笑声,似乎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唐姬立刻拉着刘协,一同躲在了树后,并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刘协不明所以,却也不说话,跟在她一同往外看去。
园中先是出现了几个宫人,在宫人的簇拥上,一男一女嬉笑着走了过来。那女子身姿极好,盈盈细腰不过一握,只是样貌却有些妖娆,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而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刘协。
“哥哥。”刘协险些脱口而出,还好被唐姬及时捂住了嘴。
刘协不禁诧异,这个时候哥哥不是应该在上朝吗?可又怎么会在这里?刘协看着唐姬,见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
“三殿下,你别过来。”唐姬说了一句,还不等刘协反应过来,她便冲了过去,跪在了二人面前。二人都是惊讶,刘辩眉头微蹙,“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唐姬抬起头,倔强的摇了摇头:“不,陛下今日沉迷于美色而荒废朝政,陛下已经多日不早朝了。”
刘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寡人的事不要你管,来了啊!把她给寡人带回宫去。”
“臣妾不走!”唐姬推开宫人,爬过去抓住刘辩的衣摆,“今日陛下若还不肯去,臣妾就跪在这里不起来。”唐姬的眼中有一丝决然,刘辩注视着她,神色复杂。
然而还不等刘辩开口,他身旁的美姬却先笑了起来,蹲下身子,用力掰开唐姬的手:“我说姐姐,你这是在怪妹妹独占了陛下吗?姐姐莫怪,妹妹也是无奈的紧啊,要不姐姐先回宫,妹妹再帮姐姐劝劝陛下,让陛下晚些时候来看看姐姐?”
唐姬脸色一白,看着刘辩极力解释:“臣妾并非争风吃醋,陛下要相信臣妾,臣妾这么做都是陛下的江山着想啊。”
美姬又是一笑:“姐姐若再这么纠缠可就没意思了。”说完又对一旁的宫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姐姐带回宫去?”
“诺。”宫人上来将唐姬拉走,刘辩注视着她沉默不语。
“陛下,我们走吧。”美姬柔声道,拉过刘辩的手环住自己的细腰,娇嗔道,“陛下还说要臣妾去一个好地方呢,怎么陛下想说话不算数吗?”
刘辩冷漠的脸上这才绽放出一丝笑意,带着他离开。
众人走后,刘协才从树后走了出来,看了看哥哥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唐姬被带走的方向,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一整日,刘协都在想这件事,以致于上课时都心不在焉。
“殿下有心事?”王允问道,从刘协一进屋开始,他便觉得他怪怪的。
刘协将今日遇到的事说了一遍,王允听后却是一笑,问道:“殿下以为一只弱小黄雀要如何战胜一只凶恶的老虎?”
刘协想了想,摇头:“这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王允又是一笑,接着说道,“只要它等待时机,佯装弱小,让敌人掉以轻人,便可以借势反扑。”刘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王允又问,“那么殿下觉得敌人在什么时候才会最容易露出破绽呢?”
刘协摇头。
王允又道:“就是即将即将要获胜的前一刻,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便越发的肆无忌惮,而这个时候露出的破绽,往往是致命的。所以殿下要记住,任何时候,不到取得胜利的最后一刻切不可掉以轻心,要知道煮熟的鸭子也有飞了的时候。”
刘协点头,王允满意一笑,也不论他是否真的明白。
8
这几日,刘协发现宫中走动的侍卫忽然多了起来,整个皇宫似乎笼罩在一层紧张的气氛中。只是周围依旧平静,刘协依旧反复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一日,桂初忽然来了建章宫。
刘协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建章宫是陛下的寝宫,寻常宫人是不能随意前来的。刘协住在建章宫后桂初因为避忌也没有来看过他。而这一次忽然到来,却是给刘协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太皇太后死了。”
刘协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桂初又重复了一次,眼里含着泪。刘协忽然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是真的!”桂初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脸上泪水纵横,“奴婢也不愿相信,可这就是事实啊殿下,太皇太后她真的死了,遗体便葬在了河间。”
刘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祖母好好的为什么会死呢?”
桂初顿时变得警觉起来,关上房门,将刘协拉到了屋子的最里面:“这也是奴婢所疑惑不解的,来报丧的人说太皇太后是病逝的,可是奴婢记得太皇太后身体一向康健,并无旧疾,又何来病逝一说?所以奴婢怀疑太皇太后不是病逝,而是被人所杀。”
刘协惊讶不已,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桂初神色凝重,又道:“奴婢想过了,太皇太后就是离开了皇宫才会被杀。殿下留在宫中总是比外面安全,只要小心一些,他们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刘协隐约知道嬷嬷口中的他们是谁,不禁握紧了拳头,只听桂初又接着说道,“好在我们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再次之前奴婢一定会想到办法让殿下留下。若有旨意让殿下提前离宫殿下切不可接,那都是要害您的啊。”
刘协点点头。桂初刚要说什么,忽然外面有人敲门:“三殿下,三殿下,奴才是奉陛下之命来传旨的。”
桂初立刻躲了起来。
刘协走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三个宫人,中间一人手拿黄绢,正是平日里在哥哥身边伺候的太监。
三人走了进来,中间那人摊开黄绢,刘协立刻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渤海王刘协乃先帝之子,先帝驾崩多时,不宜久留宫中。渤海贫瘠,寡人念其年幼,特改封地于陈留。命其即日离宫,前往封地。钦此。”太监念完,身旁一人立刻捧着一个盒子上前,“这是陈留王的符印,还请殿下手下。”
太监将手上的黄绢重新卷好,递给刘协:“陈留王快收下吧,奴才也好回去复命,您也要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宫。”
刘协不接,心中想的是嬷嬷刚才说过的话。
太监见此忍不住催促:“殿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接旨谢恩啊?”
刘协看了他一眼,太监已将圣旨递到了他面前,只等着他伸手接下。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刘协身上,刘协耐不住他们这么一看,伸手要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呵:“不能接!”
桂初冲了过来,将太监的手推开,抱着刘协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他们。
太监先是一惊,回过神来不禁皱眉:“桂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有陛下的诏令吗?”
桂初不答,只是紧抱着刘协。
太监叹了口气:“也罢,嬷嬷你快走吧,殿下接了这道旨后我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不行!殿下不能接!殿下不能离宫!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伤害殿下!”似乎没料到她情绪如此激动,太监显示吃惊,很快转为无奈,语重心长道,“桂嬷嬷,并没有人要害殿下,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殿下好,嬷嬷你要知道如今这皇宫里已经不太平了。”
桂初依旧摇头。太监忽然遣退了身边的两人,让他们在门外侯着,这才又说道:“桂嬷嬷,我向来敬重您,也就不怕告诉你一句实话。今日宫中恐怕要生出什么大变了,何进与十常侍之间已然是水火不容。你若真是为殿下好,就快些带着殿下离宫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桂初这才有一丝犹豫:“此话当真?”
太监有些无奈:“我可是冒险将这个消息告诉嬷嬷,嬷嬷若不信愿意拿殿下的安危来作赌注,那我也没办法。”说完又将手中的黄绢递了过去,对刘协道,“奴才言尽于此,这道圣旨接不接还请殿下衡量。”
桂初顿时陷入了沉默,这时忽然有宫人破门而入,大叫不好。随即低声在太监耳边说了几句,太监面色一沉,便立刻让他下去。继而对桂初道:“嬷嬷看到了吧,刚来的消息。十常侍借太后之命引何进入宫,一同埋伏在宫中将他杀了。何进手下的袁绍和曹操正屯军于宫门外,他们一旦得知何进被杀就会冲进来。”太监说着便将圣旨连同符印放在桌上,“奴才还要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怎么做嬷嬷你看着办吧。”太监说完立刻离开,也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