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慢慢来。”沈辰抬手朝两点钟方向轻轻一指，“我们去感受另一种气。”
“妖气？”必闻还没有和妖打过交道。
沈辰摇头，“是同行。”
“通灵师发出的气是怎么样的？茉莉香、玫瑰香，还是青草芬芳？”
“是臭咸鱼。”沈辰懂得衔接李必闻的笑话。
不记得是谁说过，找终身伴侣，一定要找个能听懂你幽默的人。
李必闻呵呵笑，近来麻烦事不断，好久没这么欢畅。
“喏，看那个摆摊的老年人。”沈辰努努嘴。李必闻望过去，只见一个年逾六旬的胖老头，跟前摆一张四方小台，身后竖一面旗，上书“看相算命”四个大字。
“神棍骗子吧……”李必闻白了沈辰一眼。
“瞎说，他跟我们一样，也是通灵师。”沈辰言之凿凿。
“你怎么知道，他额头上又没写着‘我会捉鬼’！”
师徒二人争辩间，人群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上来二话不说就掀了胖老头的摊子，嘴巴里还要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老骗子说得一点不准！说我什么紫气东来万事大吉，******我女人跑了老娘撞车进了医院！”
莽汉撒完气就走了，可怜胖老头一把年纪还蹲在地上收拾残局。迅速聚拢来的围观群众来得快去得也快，许多人还在抱怨好没意思，以为有场免费好戏，想不到这么快就结束。
一旁的李必闻却已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直喊岔气。
沈辰面不改色，微微笑，摇摇头，“通灵师第一大忌：不要轻易被表面现象蒙蔽。”
两人继续站在原地等候。
胖老头不紧不慢整理好全副家当，把台子凳子搬上小推车，口里自言自语道：“今晚是没人帮衬咯！回家睡觉，明天再来。”
说完，他推起小车往一小巷中走去。
沈辰带着李必闻紧跟在后。
胖老头走了大约十多分钟，走到小巷的尽头，一堵高墙阻断了前行的道路。
“今天收工略早。”胖老头大声吆喝。
李必闻两只眼睛看得真切，小巷里分明没有其他人。
突然眼前银光璀璨，耀眼明亮犹如白昼，一道深红门板出现在墙壁上，像一张壁画，栩栩如生。紧接着，墙上的门被推开，一只纤纤细手自门缝探出来。
幸好李必闻也是见过世面的，才不致被吓得失声尖叫，她已做好心理准备，门里将要走出一位妙龄少女，不对，是妙龄少女之鬼。
大门敞开，一位鸡皮鹤发的高瘦老妪从墙上走落下来。哗，她只手倒是保养得青春永驻。
“我知你今天被人砸场子。”老婆婆说。
“你无所不知。”胖老头握住老婆婆的白皙玉手，不停摩挲，简直舍不得放开。
“谁叫你对那男人信口胡诌，活该！”
“那我能怎么说？坦白相告，噢帅哥，你不仅女人跑了老娘撞车，你自己也命不久矣活不过五天？那他就不是砸我摊子这么简单！”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许多话不爱听，却偏要找人卜卦算命。”
“嘿嘿，你只手换得真好看。”胖老头已转换话题，不谈那倒霉事，“我再存些钱，兑换成冥币，好让你继续换肤美体。不用几年，你就变回青春玉女。”
“死鬼！”老婆婆一边嗔怪一边亲在胖老头左边脸颊上。
李必闻还想多看两眼，已被沈辰拖走。
“人家老夫妻亲热，非礼勿视。”他倒正人君子似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夫妻，也可能是萍水相逢的人鬼恋。”女人总是对****充满兴趣，言情小说才得以长盛不衰。
“闲事莫理。我只想证明给你看，那个人也是通灵师。”沈辰收起笑容，“通灵师亦有许多苦衷。普通人常常看不穿，而通灵师，有时明明洞悉真相却只能扮作糊涂。该聪明时聪明，应糊涂时要糊涂。”
“老师，您今年贵庚？”
“三十六。”
“真的？”李必闻贼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也花重金去鬼界更换年轻身体帅哥脸，灵魂却是个糟老头子。”
“必闻，记住我是你的老师！”沈辰大声抗议，“我在指导你如何成为合格通灵师。”
“别一下子教太多，我接受能力有限。”李必闻心中想：慢慢来，来日方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两个原本毫无瓜葛的人，可以因缘际会彼此熟悉；而有些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却在瞬息间失去对方，人生再无交集。
难怪都教人要活在当下，只争朝夕。
坐回沈辰车里，李必闻已相当疲累，刚才说笑时还不觉得，原来集中注意力是一桩消耗极大的脑力劳动。
沈辰也不再找她说话，由她坐着打瞌睡。
“到家了。”沈辰轻轻唤醒李必闻，车已停在小区门口。
李必闻揉揉眼，朦胧间看见外婆站在小区铁栅栏旁，苍老鬼脸映在昏黄路灯下，甚是吓人，幸亏这是自己的外婆。
“太晚了，我要把你送到家。”沈辰边说边要下车。
李必闻连忙按住他的手，“不用，我也是通灵师。”
“你是个姑娘家，不怕鬼，也还怕坏人。”
“有‘人’来接我。”李必闻望一眼外婆。
沈辰立刻会意，不再坚持。
李必闻跳下车，像小女孩似的连蹦带跳跃到外婆跟前。
“外婆，怎么跑出来接我，也不早点休息……”话说大半收不回去，李必闻又要懊恼，外婆哪里还需要休息？
“必闻，你老实同我讲，那人可是通灵师？你答应我要过普通人生活，怎么会接触这种人！”外婆有些恼怒。
远远张望就知道沈辰是通灵者，看来外婆对“气”的分辨能力，比李必闻高明太多。
“我与他们根本是同类人。”
外婆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责怪必闻不听话，还是该责怪这半分不由人做主的飘渺世界。
想要的永远不会来，害怕的终究要实现。
“外婆，我们必须学会接受现实。”李必闻已决心坦然接受命运，哪怕分派给她的坎坷又离奇。
外婆一对鬼眼开始****，她的乖外孙女正在人生剧变中飞速地成长。或许有一日，她真的可以成为纵横阴阳两界的叱咤女通灵师。
即便此时此刻，李必闻连人和鬼都分辨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