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远。
深夜,陆明韶把陆琛然叫到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头发潦草的年轻男人,一向冷峻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安慰的神色。
“琛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陆琛然笑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依然是叔父膝下的那个男孩,只不过数着应该报恩的时间努力做一点事罢了。”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可是直至今时今日,看到陆明韶冷峻的面容他的脑海里依然不由自主地清晰浮现出那日陆明韶的犹豫不决。那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精心筹划的事情终于有了能够紧握的胜算。
在和豪立决定签合同的那三天里,陆琛然整整七十个消失不曾合眼。他用方敬同拿来的豪立内部资金资料再结合启远的市场状况熬了十几个小时写出了一份“借力”计划。在这份计划里面,他将豪立作为启远拓展业务市场筹集资金的肩膀,针对陈诚周秘密购下的一块增值地皮,再凭着豪立断开的资金链提出先由启远出面负责垫资解决,条件是由启远和豪立双方联手做这块地皮的房地产,等到工程竣工后双方都拿到了应得的利润时豪立再来偿还启远用于搭救资金链的百分之七十五的资金。
这份计划书言简意赅,几乎省去了所有的个人评估,但是却给出了极为详细的事实数据和参考数据。不用多费口舌,任何人一看都能算出这份计划背后潜藏的巨大的盈利空间。
陆明韶拿到这份计划十二个小时之后只问了一句话,“你的判断立足在哪一点?”
陆琛然也只回答了一句话。
“陈诚周对那块地皮最初错误的价值判断和他的资金链已然是致命伤。“
于是当天晚上陆明韶连夜召开会议。
在会议开始之前,陆琛然看着陆明韶刚刚敲定的会议参与人员的名单说,“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除了在公司享有百分之五以上股份的管理者之外,其余无权参加会议。“
陆明韶的脸上起初有几分不豫,但是短短几秒钟,他的不快就被更为直接的肯定和赞赏所代替,“不愧是我陆家培养出来的,防人之心胜于用人之道,是这个道理。”
会议上,当陆琛然的计划案一摆出,果然,启远的会议室便立即炸开了锅。
这份借助纪橙所带来的低价合作协议而展开的计划让在座的多数人心存疑虑:他们完全无法确定这份建立在陆琛然所谓的“秘密资料”之上、关乎启远大半身家的计划到底可靠与否。
因此,对于启远和豪立的合作,启远上下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见:那些跟着陆明韶一步步打下江山的老人都反对单纯凭借一份“秘密资料”就垫资换市场,认为风险太过;而那些年轻的管理者却十分支持,毕竟生意场上搏得就是风险和果敢。
陆明韶在这两种激烈的意见里久久沉默,他一直没有表态,似乎是为了听足大家的意见。可是启远人都知道,这些意见再激烈再理由充分,最后做决定下命令的还是陆明韶。他说一不二,没有人能真正反对。
终于,在会议室的激烈终于汇聚成一股不约而同的、转向陆明韶的目光时,陆琛然被示意完整阐述自己的方案。
“除了我手上这份‘所谓的‘显示豪立资金链已经断裂的秘密资料外,还有一份资料。这上面非常客观地解答了各位对于那块地皮价值的质疑:那块地皮之所以被陈诚周买下是因为他的地理位置依山傍水,天然氧吧。但是买下之后陈诚周发现他的评估有一点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这块地处于岩层裂缝上,山体活动较为频繁。所以他无法再在这样的地质上盖房子,但是也因此有了可以带来高额利润的一点——温泉开发。但是温泉开发就需要在此基础上修建度假山庄,这两项的成本完全超出了豪立投资房地产的预算,并且豪立本身的资金链已经出现了问题。倘若此时我们能够和豪立联手做这个项目,那么就省去了最大块的地皮成本,修建度假山庄的过程也可促使启远建材的威名重振,对拓展市场和积累资金来说是不二之选。“
“而我们的胜算在于,在陈诚周向外公布他的实际资金需求之前和他达成合作。”
接下来,陆琛然走出自己的位置。他走到门边调暗会议室的灯光,然后打开了幻灯片。
“各位,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陈诚周在N城的一个秘密交易场面。非常有趣的是,这个场面拍摄于一家夜总会隐蔽的房间里。是什么样的交易需要在这样的地方进行,又是怎样的目的促使他顶着风险也要完成交易?”
当这张照片一亮出来,会议室里的鸦雀无声彻底被在座所有人的发亮和兴奋的眼神所击碎。他们看着站在上面的陆琛然,就像看着发号施令的陆明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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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做?”
从陆明韶的房间里出来后站在陆家漆黑的走廊上陆琛然又一次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当方敬同把关于陈诚周的资料交给他之后那句不放心的追问。
他记得自己的那抹嘲笑,像一道不轻不重的鞭痕般落在了自己的心里。
“怎么做?有了纪橙这个女孩,很多事做起来就顺理成章多了。我会通过这次的合作把启远的建材输入豪立,在按照那份给陆总的计划书和豪立合作,不过最终一切还是要由她的手揭开面纱。”
“听着,我不管你设计的这些花花肠子,我只要通过豪立把启远耗破产的那天快点到来。”方敬同冷冷地看着他丝毫不遮掩的那抹嘲笑。
陆琛然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藤椅上。
“何必说得这么冷淡呢,表哥。虽然很想跟你用‘同仇敌忾‘这个词,不过你这么没耐心还是算了吧。十年磨一剑,现在才到哪儿。慢慢来,别急。”
方敬同眯着眼睛看像只小猫一样慵懒的陆琛然。有时候,就是眼前这个孩子漫不经心的狠劲才能让他有时候闻到一丝不同于血腥味的尖牙利齿。那个孩子慢慢磨着的那把刀,既让他兴奋又让他害怕。他不是二十几岁,他已经四十岁了。仇恨和青春一样都不等人。他真怕,真怕自己渐渐地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耗下去,他做不到他那样的漫不经心,他的刀已经磨了太久,如果再不出击他真怕它会开始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