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一次降临了。午夜,S市西郊的钟塔敲起一阵扑棱棱的扇翅声。
今晚的月皎白无瑕,所以衬得周围的星光更加黯淡,整个天幕更像是一块黑布,狰狞的张开它的獠牙。四野昏暗,一片空旷,只有月光倾泻下一层清冷的银白,让人勉强可以看得清影子投在地上歪歪斜斜的浅迹。
S市的西郊本就是S市地势最偏僻的地方,那里人烟罕至,荒林和枯草狂放出一片惊悚,在荒林的正中央是一座破旧的钟塔,兢兢业业的工作了几十上百年,虽然它荒废了也有几十年,但是每晚扑棱棱飞出的蝙蝠群却没有停止,它们被钟塔每晚十二点准时响起的铜钟嗡鸣吓的乱飞。
因为常有人看到这里蝙蝠成群,而且荒林的温度本就湿冷,久而久之有人传出,说这里闹鬼,加上这附近治安较差,即使政府多次希望在这里开发一些大型项目,但是时不时就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连政府都头疼的不愿管理了。以上种种,使得闹鬼的说法渐渐有了许多许多人的信任。
舆论的压力下,政府弃了这座钟塔,反正用的都是上头的拨款,钟塔、教堂之流,在哪里建一座不是建,于是,原本翻新钟塔的计划被搁置,新建的钟塔改建到了市中心的繁华带。
但是,不知为何,这里却一直未拆,等这里荒废的草比人高竟还有好事的人跑来这里试胆。
空旷萧索的环境,加上白天也能听见的狼嚎,以及不知名动物发出的悉索声,确实能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没有人会大半夜跑来西郊钟塔,就算是白天,看着外面烈日当空,站在这里面的人也必然会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冷意,这冷意顺着脊椎骨上攀,听着周围越发清晰的悉悉索索,鸟鸣也显得诡异。让人汗毛倒竖。白天都如此阴森了,更遑论是黑的渗人的夜晚!
......
但是,今晚的西郊钟塔却意外迎来了一位远客。
她行走在这个有些清幽的夜晚,兴许是月光过分的清亮,整条小路倒显得幽静起来。但是那些隐藏在皎白的月光后高低矮密的树影,随着冷风,争先从一团一团浓密的乌黑里,凶狠的朝她伸出狰狞的爪子,却又在离她裙摆半寸处怯怯的缩回,不敢再向前。风吹过是它们胆怯的声音沙沙的作响,如果是旁的人,一定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她身穿一件连帽黑斗篷,帽子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月光下,你只能看到她削尖的下巴和鲜红的唇。从月光倾斜泻下的角度,看到她因讽刺讥笑而上扬的嘴角。
她很瘦,大斗篷像是整个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快步行走的赶路,斗篷的下摆,随着她走动而摇晃出黑色的波浪。她的斗篷很新,但是齿锯状不整齐的下摆更像被怪物的利爪撕扯过。
几十年的风吹雨打,钟塔已经腐坏,紧闭的木门已经在不知何年松脱,现在只能斜掩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破损豁口,根本拦不住任何东西。
她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她站在那扇破门前,看也不看那豁口里透出的幽深,径直推开门,吱噶~一道刺耳的刮擦声,划破夜空,难听的声音让她抿唇,皱眉,垂至胸的卷发在她转身之际,向后画出一条长弧。
月光从已经腐烂,坍塌的窗口照进了钟塔的内部。破旧受潮还被虫蛀的只剩一截的窗帘随风摆动,她的开门将灰尘扬起,在月光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她挥开浓厚的灰尘气,踏上木楼道,这个楼道也近乎坍塌,踩上去就会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这声音在钟塔内回荡,虫鼠被惊醒,在一阵张牙舞爪的叽喳声中退场。
钟塔的顶部是月光下更显破损的墙体和锈迹斑斑的大钟,她来到塔顶,风吹起她的衣袍,耳边是呼呼地声音,她静静的站着,看着远方目光悠远,她在等人。但是,很明显,四下空旷找不到除她之外的人形生物。
她褪下帽子,那是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秀美的脸,卷曲的睫毛,俏挺挺的鼻子,鲜红的唇,她很美,除了猩红的瞳孔不像人类,却让她更显妖艳。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她的话语平静无波,转头直视着断墙交接的阴影处。
她话刚说完,断墙交接处原本只有一层淡淡的阴影的地方,凭空出现了几圈水波,他的身影显现。
他有一头短、翘而张扬的金发,红眼、尖牙、黑斗篷,他的嘴角好像永远勾着,但不是笑。因为因为你不可能从他的瞳孔里感受到一点温度。
他出现,慵懒的步子好像一首舒缓的乐章,他凑近她,从她的背后将她环抱住,他的头搭在她的肩上。
“别动。”他说着手上用力,压制着她的动作,“我相信,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扣在她的脖子上,他的呼吸暧昧的打在她的颈间。
她冷哼一声,继而毫不客气的一个甩手挣脱他的怀抱,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会杀我?笑话!”她扯扯嘴角,露出一抹冷嘲,随即又泯灭,“东西带来了就给我,我不想废话。”
“废话?”他低下头咀嚼着这个词汇,“我的话吗?或者是我太纵容你了。”
他如鬼魅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周。他一定来自地狱,她想。但她依然平静,她抬手格开他的手。
“我只要拿到东西就好了,其它的,随你。”她的眼神比他更冷漠,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黑暗比阳光更适合你。艾格妮,或者林夕!”他说的笃定,“你会堕入黑暗的,而我会在那里。”
他的身影像蒸汽一样慢慢变淡,最后消失。而她站在原地,手握的很紧很紧。
“算了,东西已经拿到了。”她呢喃着懒懒的叹出一口浊气,身形一闪消失在夜空。
......
清晨六七点,正是上学的高峰段。林夕一头大波浪卷一身红格子校服,行走在渐行渐偏僻的林荫道。
清晨的空气清新而冷冽,两边的大树下偶有几片树叶打着旋飘落,这条路在此时冷清的有些突兀。而隔着几条绿化带的公路上人来人往。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西式茶厅的后街有人死了,死相好惨的。”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些颤抖,吓得同行的伙伴也不禁瑟缩。
“你讨厌,说这些干什么,吓人是不是。”同行的女孩嗔怪的说着,两手环到之前女孩的后腰,她们在街上嘻嘻哈哈的打闹,完全没有之前的紧张畏惧。她们的快乐很简单。
林夕停在原地,恍然若失,听力太好也不好呢。
在林夕的身后,杜晨安静的陪在她的左右。他的目光很深邃,那是追随着她所注视的方向飘远的深邃。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当他们只能站在阴暗处注视着阳光下的时候,那鸿沟真实明显。
这是两个世界,他和她已经不再属于那里了。
“夕,走了。”他轻轻的对着女孩说。
林夕抬头看向他,他的头发是天然的棕色,以前她觉得他帅气、阳光。她曾像今天那几个小女生那般天真的产生过一些幻想。但是,如今想想,帅气阳光于他只是讽刺。
“嗯。”她回过神,收回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走吧,很晚了。”
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清晨的阳光柔和美丽。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像是为童话故事镀上了金边。
这条路直达的地方,是S市最有名的私立贵族学院。外界的说法是,进了‘希路德’的人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天堂的未来。
“杜晨,其实你可以不这样的,我只会把你领进地狱,连同你的灵魂。”林夕闭上眼低下头,双手紧握,她在挣扎。
杜晨笑了,很轻的笑,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他说:“如果地狱可以让我离你更近,那么,我愿意。”
“你会后悔的。”她笃定。
“我不会。”他坚定。
杜晨凑近她,他看见她,半晌后,她握紧的拳头松开,她的目光不在有波澜。她直视着他,冰冷凛冽。
“那么,献出你的忠诚。”林夕向着杜晨伸出右手,她在等待他的决定。时间好像有一瞬间的停滞。
然后,杜晨如林夕所料的执起她的手,单膝跪地,仰视着她,道:“如汝所愿,吾将献出吾的忠诚,此生为汝之剑,以血为契,灵魂为誓。”杜晨念完誓约,轻轻执起林夕的手,在她的目光下微笑着露出嘴角的尖牙,轻咬,她的指尖瞬时沁出红豆大的血珠,他吮吸。
血液的香甜瞬间席卷他的味蕾,他闭上眼,默默感受着血液带着誓约的灼热在他体内翻腾。
他与她缔结的是‘骑士之誓‘,除了效忠方,另一方永远不受誓约束缚。她的试探和不信任,会由他消除。
杜晨咬破林夕的手指,吮吸着林夕的血液,结契开始一阵红光随着林夕血液的流出覆在杜晨的身上。一分钟后,契约缔结成功,闪烁在杜晨周身的红光慢慢收缩,最后红光在杜晨心口的位置隐去。
林夕皱了皱眉,杜晨的表情显得痛苦虚弱,这他们所结契约的后遗症。
......他改换了契约吗。
皱眉,不在多想,“走了。”林夕捂着右手,垂首绕开他前行。
杜晨直起身,跟上她的步伐,二人一前一后向希路德前行。
......
夜晚拖着长长的叹息再次降临。
S市夜晚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灯红酒绿的烟雾,越是灯红酒绿的奢靡,背后的阴影越是沉重。
S市东大街,内三环绿水路,南居民巷的巷道里有一对男女在此幽会。
整条巷道只剩下一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逢魔时刻,狩猎开始!
巷角深处,漆黑一片。这是狂欢男女最爱的角落,他们的世界在夜晚鲜活。
角落里,一位年轻女子双手勾着一位中年男人。
“你爱我吗?”女子的声音娇柔软糯,她厥着嘴,长而卷的睫毛一开一合,她的眼睛水润润的闪着光,很明显女子之前是哭过的。她的脸很红,这是喝了酒的关系。她软糯的声音让她更显动人。
中年男人舔舔嘴唇,这真是飞来的艳福,他想着,将这小巷偶遇的女子搂得更紧了,“我当然爱你了。”中年男人敷衍的答道,他的手一刻也没离开女子纤细得腰。
感觉到男人不轨的意图,女子将头扭向一边,她不满的推开男人的手,“你骗我。”她说,转身就要走,男人见状有些着急,他急忙拉住女子。
“宝贝,我没有骗你,你要相信我。”这样飞来的艳福就这么跑了,他可不甘心。
“是吗?”这话听着都嫌恶心呢。她不屑的偏过头。男人眼中就好像女子认同了他的话,开始动摇一般。
男人再接再厉,他用肥厚的手掌握着女子纤细白嫩的手,用自认为最深情的口吻,说:“宝贝,相信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男人贪婪的目光紧盯着女子姣好的身材。
女子依旧低着头,她的面容冷峻完全没有对着男人时的娇柔可爱,她的目光是冰,“那么,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女子突然降温的话像一阵冷气吹的男人一个激灵。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诡异的翻动,一时不敢答话。
“切,就知道是骗人的。”女子的声音再次恢复之前的娇弱,她揪着男人的衣服,很是委屈,“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男人自嘲自己的多疑,女人嘛,不就爱问这种话嘛。他为自己之前的犹豫懊恼,想那么多干嘛,惹得美人不快。
“宝贝,我没骗你,不就是为你而死吗,我当然愿意了。”男人搂着女子的纤腰,回答的十分干脆。
被男人紧紧搂在怀中,女子的目光在阴暗处凌厉。
“是吗,那你闭上眼睛。”女子踮起脚在男人耳边轻声呢喃,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诱惑,男人目光涣散,他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