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嘶”蜡黄粗短的手指旋转着旋钮寻找正确的频率,铁壳收音机老旧的喇叭发出细密的爆炸音,然后开始口齿不清地嘟嚷。
手指笨拙却熟练地调试被染黄的白色锡制旋钮,划出一个试探意义的不大的弧度。
差一点,反正时间有的是,手指耐心地微微发力,口齿不清的嘟嚷清晰起来,美中不足的是还有一些电火花爆炸的不密集的杂音,但谁又会去在意呢?这里只有一个剩下大笔时间用不出去的失眠患者。
“铁制的皮革披在有五颗心脏的死人身上,心脏跳动着震响的声音剥夺了羊群奔跑的能力……”歌唱家用她的女高音鸣唱着这一段由多种语言组合成的一直纠缠上升的乐调。
他三年前曾因为兴趣查找过这一段的翻译,可惜的是这首当时也算极冷门的一类,翻译也是半机器翻译,半原创补充的,意义不明,但歪打正着地体现出一种荒诞的美感来。
他用常年吸烟而变得既不高昂也不低沉的嘶哑的破铜锣嗓子跟着哼了半节,扫兴地发现这不是努力就能上得去的级别后停下了无谓的助兴。
“……远道而来的信封抵达谋杀者手中,迷茫的怪物在饥饿的诱惑下吃掉了自己丑陋的身体……半夜流星砸中的萤火虫目睹了变成旅行者的木偶,血有什么用?罪既然已存在,谁又能把自己洗去?”
发黄的手指离开了收音机,他放松地倒在木板床上,床边台柜上倒吊着的受难者用镶着米粒大小的雾白色矿石的镀银眼珠凝视着他那放松状态下依然难以看透的浑浊眼睛。
半夜,不知道几点,不知到何处,不受月光照耀的地方,白色的花颤抖着开放。
歌唱家富有穿透心灵力量的歌声被强硬切断,筷子手隐退到幕后,声音领袖登上收音机内的小台子上,用手下压,示意欢呼声暂停,用令人头晕脑热的需要技巧鼓动道
“梦是什么?”他停顿几秒,给自以为能独立思考的观众思考时间。
“几千年来,无数先驱,无数伟人花费他们一生乃至一辈子的代价去向神明,向邪魔,向不存在的未知提问……而显然,他们走错了路,走上了许多不必要且毫无意义的弯路,留下了多批祭典,邪术和诗词歌赋”他用惋惜的语调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他们失败了,但起码为我们留下了这个非凡的问题……我们近三分之一的生命都不受控制的浪费在其中,大量的思考时间!大量的劳动时间!大量的活着的时间!为何要浪费?为何不能从神明手上夺回我们的自由!”他挥舞着激励人心的手势,像是要打破收音机壁垒到达听众面前。
“……终于,我们做到了!联合体,赞美我们自由而伟大的体系里的科学家们,他们用技术建造了另一个世界!梦网将解放三级以下一级以上的普通公民,给与他们延长的生命,快乐,和荣耀的责任……”
声音归于宁静,几秒钟后歌声再次响起,依然是难懂却带着魔性魅力的乐调。
烈日灼烤的仙人掌绝望地发现沙地已被换成坚硬的金属板,磁悬浮铺路车宣告他的根的死亡,他的刺带着悲愤砸在金属板上,折断或逆着刺回了他的身体。
倒在床上的人像是死了般悄无声息,试过多次本以为坏了的天台的灯跳动了几下释放出明亮得不像话的光芒照亮站在他阳台上的邻居,邻居被下了一跳,失去平衡地摔落下去,发出因到最后都被强制执行自己选择的惊叫。
歌曲最后一句既像迷题又像谜底的歌声结束,倒吊着的受难者那颗银白色的光头脱落下来,露出干枯而尖锐的词。
这个被时代排斥的落后者笑了,用不虔诚的姿势跪在床上,握住银白色的受难者身体将刺刺入额头。
快感和跨度千年的美梦在他大脑被吸干之前成为他的回忆,接着产生一具干燥防腐的尸体便使刺获得新生,由于人口压力而建造的超级大楼此刻无疑成了理想的觅食地。
在彻底无梦前,被百年前称为神迹的祭典又一次苏醒,让被选中的祭品做了最后一次美梦。
最后的种子在被完全消灭前化为蒲公英状,新生的种子作为混乱数据流散于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