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生活往往是平平淡淡的。这个年纪的人爱太多的新奇乱想,渴望一朝成名天下知。学校就是那关押住天马行空幻想的囚笼。看着讲台上夸夸其谈的老师,秋岳表示内容简单。前世也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在这个基础知识和地球类似的世界,高中的学习内容真的对他毫无难度。
看到同桌那忽而皱眉忽而开颜的样子,他浅浅地一笑。也知道自己当初和他一样,秋岳关于他上一世的高中生涯又添了几分怀念。
把一些没关联的东西考虑完,他开始考虑以后的道路。未来从事文化工作倒是没有怀疑了,毕竟那么明显的优势在那里。他需要的清晰的计划。
关于那个“山岳”的笔名,他的定位是中短篇小说大师。他自然清楚写短篇没有长篇吃香,对大部分的人来说,短篇只是他们积累声誉的奠基石。但是能将短篇写到顶峰的人还真是没有多少。
契科夫、欧亨利、莫泊桑、马克.吐温、2013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爱丽丝.门罗、拉美“文学爆炸”的代表人物胡利奥.科塔萨尔。秋岳特别钟爱他的《万火归一》。他优雅细密、玄妙迷人的文字能像上帝的手一样翻云覆雨,复制人类感觉与意识的质地,将你带入一个时空交错,如梦似幻的世界。
还有一些名篇。加缪的《沉默的人》、爱伦坡的《人群中的人》、卡尔维诺的《孤独》《黑羊》、马尔克斯的《礼拜二午睡时刻》、萨特的《恶心》《墙》、黑塞的《笛梦》、卡夫卡的《在法的门前》、鲁迅的《阿Q正传》、老舍的《微神》……
秋岳十分确定“山岳”这个名字将在龙星绽放。在草稿纸上勉强写了一个发展方向,下课铃声响起,整个教室的压抑的气氛被清风一扫而光。
“老秋,你今天居然来这么早,背叛了我们的信仰啊。”
老师还没走出教室,罗家然这厮马上到秋岳的桌边谴责他的早到行为。被他这么一说,秋岳倒是想起来了他们在不久前刚刚下了一个约定,为了报复班主任的惩罚,他们决定每天都踩着铃声进门。
“没错,秋岳,你这太不行了……”杨明一脸的惋惜。
看着这两个损友的调侃,秋岳只是笑笑,如此天真的想法,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向周围看了看,有些女生正睁大眼睛准备看这场大戏。目光转移到最后一排,那个素白的女孩还是老样子,望着外面的景色。
“哎。你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种事,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罗家然叹气,“给我们每人买一瓶可乐这事就算了吧。”
敢情这是来坑我的呢?秋岳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几瓶可乐的钱他还真不在乎。“那就去吧!”
“就知道你小子土豪。”杨明拍着秋岳的肩,一副够意思的表情。
楼下的商店在这个时间点可以说是挨肩擦背,艰辛的挤了进去,买了三瓶可乐出来,看见那两日站在外面正谈笑。
是否应该感慨青春真好呢?很幸运的是我还有着这些平淡的日常生活。
“昨天的《幻言》你看没?神华又出新作了。”
“当然,我可是他的忠诚粉丝。”
果然是一个重视文化的世界,无论是什么人都在谈论这些方面的事。关于神华,秋岳像是记得那是龙国的奇幻天王,是龙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世界奇幻奖”得主。世界奇幻奖是奇幻文学界最重要的奖项,创立于1975年,由世界奇幻小说协会提名,奖励在奇幻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士。
这个奖项比雨果奖要重视艺术性,所以获奖作品在受众方面有点缺陷。
“杨明,你的那本书还在不在?等下借给我看看。”
“啊?”杨明和罗家然都是一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模样,仿佛这种话是不可能从秋岳嘴里说出来的。
“你不是从不看奇幻作品的吗?”杨明问道。
“对啊。记得之前给你推荐,你说过这种消遣性读物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居然主动找我要……?”罗家然在一旁补充道。
勉强解释了自己借书看的原因,秋岳回到座位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完全没料到那两个家伙那般难缠,简直和大学时的辩论赛一样的头疼。下节课是语文,把课本拿出来翻了翻,和前世并无多大区别,都是一些文章诗词之类的。
“秋岳?”
发现同桌突然地叫他,他扭过头用困惑的眼神询问。
“你刚刚在纸上写的一些是什么?”
原来是被他看见之前的东西了。弄明白了原因,他敷衍的回答:“没什么,随便写着的。”
……
许思最近感到十分困扰。作为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新人,她本来还是有着充分的热情的,何况她师从李北斗这个著名的教授。然而在她教了这个班一个多月后,她的热情已经完全被冰凉的水所熄灭。一个月后,“全国青年诗歌大赛”马上就要举行了,可她根本在自己班级上找不出人选。
龙国政府为了大力支持文化事业发展,从2000年开始举办了一系列大型赛事,“全国青年诗歌大赛”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每年的获奖者都有着自主选择高校的特权,而且在全国会大肆宣传。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想到未来被老师数落的场面,她就十分不爽。看着自己班上的这些作文,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哎……”
看了看时间,知道要去上课,她对着圆形镜子整理了自己的形象,拿起书本走出去。
“许老师,今天可是练笔啊,每天把你们班的作文给我欣赏欣赏。”
“对啊,看那些作文简直是一种享受。”
听着同事阴阳怪气的说话,许思简直想一巴掌盖在他们脸上。
愤怒地打开教室门,她狠狠地把书砸在讲台上。
“同学们,今天我们练笔。题目是……”
秋岳看着这个打扮颇有气质的语文老师,好奇她怎么会这么失态。
“看来是我们上次的作文又写得很差。”同桌在一边解释道。
作文写得差?一下像是明白了这个班的处境,他摸了摸后脑勺。黑板上此时已经写上了许思的隽秀的字迹。
“描写你去过的一座城市吗?”
秋岳左右望了望,都是眉头紧锁的样子。他在开始在记忆的书海里寻觅了。有了!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
那是一本不知如何描述的书。它所写的城市都是虚构的,没有所谓的“开头”与“结尾”每一页纸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文字,就像是跟随各种灵感写在纸上的诗。
其实,说实话,卡尔维诺的书大部分是反传统的作品。例如《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是一部小说里写的小说。还有《宇宙奇趣》像是天马行空地瞎写。
写那一段呢?《看不见的城市》有着许多的小标题。城市与记忆、城市与欲望、城市与符号等等。现在的秋岳没有把这书全部想出来,他也只大概记得几个片段。
那就写“城市与死者”。打定主意,秋岳提笔开始。
【我所经历的旅行,从来没有把我带到比阿德尔玛更远的地方。上岸时正好赶上黄昏。那个在码头上接过缆绳将它系在系缆桩上的水手,很像一个跟我一起当过兵的人,那人已经死了。那正是鱼类批发市场开市的时候。一位老人把一筐海胆装上手推测,我觉得似乎认识他,可刚一转身,他就消失在一条小巷里了;不过我明白,他的相貌很像我童年时的一位老渔民,而那个人是不可能活到今天的。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寒热病人让我看了很难受,他头上裹着一条毯子;我父亲临死前那几天,黄黄的眼睛和长长的胡子茬就跟他一模一样。我转过头去,再也不敢直视任何人的面孔。
我想:如果阿德尔玛是我梦里见到的城市,如果我在这里见到的都是已死的人,这个梦太让我害怕了。如果阿德尔玛是一座真实的城市,居住着活生生的人,那么只要我继续盯着那些人,他们相貌的相似之处就会消失,就会变成陌生的脸,苦闷焦急的脸。无论如何,我还是最好不盯着他们看。
一个卖菜的小贩正在称一棵卷心菜,然后把它放进凉台上的少女用绳子放下来的吊篮里。这少女跟我故乡的一位姑娘长得一样,那位姑娘因失恋而发疯,后来自杀了。卖菜的小贩抬起头里:简直就是我的祖母。
我想:人到生命的某一时刻,他认识的人当中死去的会多过活着的。这时,你会拒绝接受其他面孔和其他表情:你遇见的每张新面孔都会印着旧模子的痕迹,是你为他们各自佩戴了相应的面具。
搬运工人排成一行,背着大坛子好木桶,弯腰弓背走在石阶上,他们的面部被头上披着的麻袋片遮着;“现在,他们该站住,伸直腰,我又该认出他们了。”我想着,心里又焦急,又害怕。但是我的目光始终离不开他们;我差一点就把视线转向狭窄的街道上拥挤的人群,那就会看到意想不到的面孔,那些远处的面孔都在对着我,好像在等待我识别,也好像在识别我,好像他们已经认出了我。或许,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我也像某个去世的人。我才刚刚来到阿德尔玛,就已经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已经在他们那边,被吸入那眼睛、皱纹和扭曲的面孔的万花筒之中。
我想:也许阿德尔玛是人们垂死时抵达的城市,每个人都能在这里与故人重逢。这就标志着我也是死人。我又想:这也标志着彼世并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