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吾关往西十里。
两支魏军对峙在一起,其中一支是避燕军兵锋退守蠡吾关口的胡睦所率领的突骑营和壮威营,另外一支则是张逐夷所率领的一万四千魏军步兵,其中还有七八百轻甲骑兵环绕四周。
两方统帅在部将的拱拥之下走到军阵前头,相互对望,久久没有动静……
“反贼张逐夷!”
胡超见父亲加将军胡睦久久没有说话,猛然纵马上前,横枪遥指张逐夷,厉声怒喝:“先皇待你不薄,何故谋反?你谋反攻城京师还罢了!现今何故领兵前来蠡吾关,莫非你想为虎作伥,帮助燕狗打我大魏?”
张逐夷狭长的眼窟中冒出两道寒芒,如刀般从胡超身上掠过,直把胡超吓得脸色惨白,说不话来,凛声道:“驱寇自十三岁跟随先皇到现今三十三岁,这十年之间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魏国的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反魏国、要反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刘琦那狗贼陷害驱寇的,你等若是想助刘琦那狗贼为祸魏国,攻打驱寇,就别怪驱寇手中的环刀不认人了!今天,驱寇率军来蠡吾关,是为了攻杀燕狗的,你等若与驱寇合,则同击燕狗,如若不合,驱寇则自攻燕狗。”
“张恶魔你休得狡辩!”胡超怒骂道:“天下谁不知道你张逐夷谋反?你就算怎么说,也不改变不了你谋反的事实!”
张逐夷嗔目欲裂,怒喝道:“自护送先皇灵柩回朝之后,我便于昭德正殿中守灵,待安葬了先皇之后,我就回到府中歇息,刘琦那狗贼就带着人马来攻打我府邸了,你说我那里谋反了?我怎么谋反了?”
“我……”胡超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好像、好像人家张逐夷还真的没有……哎呀……丞相明明下了通缉说他谋反的……不过,不过,他是怎么造反的……
“超儿,退下!”胡睦将胡超喝退,纵马上前,向张逐夷施礼道:“车骑将军,犬子无礼,睦在这里向车骑将军赔罪了!天下人谁不知道车骑将军你忠义双全啊,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车骑将军你是被刘琦那狗贼陷害的!车骑将军你休怕,待平定了燕狗,睦便随你一定回京清君侧!”
“多谢胡大人!”张逐夷有些感动,想不到还有人相信自己是被刘琦那狗贼陷害的,真心实意地向胡睦拜了一拜。
“呵呵!车骑将军折煞我了,你职位比我高,是我向你行礼才对!”胡睦笑了笑,说道:“如今燕狗举倾国之众来袭,意在毁灭我国。国难当头,不知驱寇可愿随睦一起防守蠡吾关?”
张逐夷点点头道:“固所愿!”
“好!”胡睦兴奋得一击节,有了身经百战、鲜有败绩的张逐夷相助,别说是区区二十多万燕狗,就是来百万燕狗,也不足为虑了……
蠡吾关紧紧地扼守住燕军西进的道路。此关以前是没有的,后来抗击鲜卑的张逐夷路遇此处,见到此处地势险要,遂在此建起了关口,因此地为蠡吾县,遂将此关命为蠡吾关。
燕军的草原狼旗旌旗随着大风猎猎招展,慕舆干率领的五万鲜卑骑兵已先行至蠡吾关外。阵势裂开,慕舆干带着部将出至阵前,抬首凝神向蠡吾关上观望。只见蠡吾关上人头涌动,密密麻麻的魏兵站满了城头。
“谁敢去关下搦战?”为了让关上的魏狗看看燕国的实力,慕舆干弃慕容军的嘱咐于不顾,沉声大喝。毕竟自己可没下令全军进攻,而是将魏狗骂出来斗将,相信慕容军也找不到理由来罚自己!
“属下愿往!”生得三大五粗,手持鬼头大刀的宇文觞巓轰然相应,拍马向蠡吾关奔去。奔至离关百步外,他沉声怒吼:“关上的魏狗,有不怕死的出来与你家爷爷一战!”
“边荒蛮夷也敢言勇!将军,丁愿斩燕狗的头颅下来!”胡睦帐下部将马丁请示了胡睦,得到胡睦的同意,执起钢刀,戴上铁盔,纵马出城应战。
牛辅见关中冲来一将,沉声暴喝:“对面何人?报上名来!我宇文觞巓不斩无名之辈!”
“哼!”马丁冷哼一声,横刀遥指宇文觞巓,叫道,“听好了!你爷爷我乃魏郡马丁!别死了没处报冤!”
宇文觞巓不屑道:“好大的口气嘛!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罢了。回去,叫张逐夷、蒙坤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燕狗安敢小看我,看爷爷三招取你狗命!”马丁勃然大怒,提刀策马直取宇文觞巓,猛烈的阳光照在光亮的刀面上,闪出了一片雪白的寒芒,迷离了宇文觞巓的双眼。
“哈!”
宇文觞巓把眼一闭,豁然暴睁,看着奔腾而来的马丁,狂嗥一声,拍马迎了上去。
倏忽之间,两骑已是交错而过,马丁高扬钢刀向宇文觞巓的天灵盖狠狠地劈下。宇文觞巓怡然不惧,挥刀相向。只听见‘碰’的一声巨响,两把大刀已然撞在一起。马丁被震得虎口发麻,心中微惊,这个边荒蛮夷武力不弱,自己怕不是对手。
两人交手十数合,马丁已是险象环生,战不至五合,心惊之下,拨马便走。
“魏狗哪里走,留下来命来!”见到马丁要走,宇文觞巓那里肯依,怒吼一声,拍马赶了上去,追至近后,钢刀奋力一扫,毫无阻挡地带飞了马丁的头颇,马丁那无首尸体骑着战马奔出数十步才一头栽倒在地。
宇文觞巓把马丁的头颇刺于刀尖之上,纵马于阵前来回纵驰,极尽耀武扬威之事。
“宇文将军威武!宇文将军威武!宇文将军威武!
五万鲜卑骑兵见到宇文觞巓如此勇武,大受鼓舞,纷纷振臂高呼,其声直透长穹,士气大振……
突然,宇文觞巓勒马转身,狠狠地一拉马缰,战马吃痛,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他趁势横刀遥指关上,扬声大喝,“某乃辽东宇文觞巓!关上鼠辈可敢出城与我决一死战?”
“可恶!”
胡超见到关外的宇文觞巓在耀武扬威,气愤不过,向胡睦道,“将军!末将愿出城斩宇文觞巓于马下!”
“杀鸡焉用牛刀!”
英气勃勃的小将宋显挺枪上城楼,与胡睦豪言道,“将军!且看我三合斩来将!”
“嗯!”
胡睦见到有人抢在爱子身前出去迎战,甚合心意。
“噗……”
宋显拍马出城,正欲自报姓名,却见宇文觞巓纵马飞奔而来,只好策马迎上去。
“晃!”
两马相错而过,一道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声中,宋显手中的烂银枪被劈得断成两截,钢刀来是不减,毫无阻挡地削飞了宋显的头颅,断颈之处鲜血如泉般喷溅而出,映红了沉寂的天空。
“嗷!”
宋显的头颅于空中飞下,宇文觞巓飞马上前,长柄大刀如讯电般挥出,堪堪刺中了宋宪的头颇,亢奋得仰天不断地长嗥,于蠡吾关下来回纵驰,尽显威风。
“宇文将军威武,宇文将军威武,宇文将军威武……”
五万鲜卑骑兵士气大震,群情汹涌,疯狂欢呼。蠡吾关上的守军则沉默无言,士气低落,眼巴巴地看着燕军欢呼喝彩。
“大哥!”
宋显从弟宋爱见兄宋显身死,痛彻胸扉,向胡睦道:“将军!宇文觞巓杀我兄弟,属下愿与出城斩了宇文觞巓!”
“准了!”胡睦点点头。
宋爱提矛拍马出关,直取宇文觞巓。宇文觞巓见宋爱提矛纵马杀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待其快要到近前之时,才提刀策马相迎。
两马迅速交错在一起,宇文觞巓大刀照着宋爱的脑袋直劈而下,刀速极快,撕裂空气响起了阵阵凌厉到极致的破空声,宋显脸色惨白如纸,欲闪避已是不及,被长柄大刀劈飞脑袋,鲜血漫天激溅。
蠡吾关上的胡睦见状赞曰,“宋爱真勇士也!为兄弟而死,够义气。”
“哈哈!”
宇文觞巓劈死了宋爱,纵马于关下来回驰纵,来回几下之后,徒然立马横刀,向关上高声大笑:“中原魏人皆脯脯之辈尔……”
“将军!待我斩了宇文觞巓。”
胡睦部将胡真大怒,匆匆地向胡睦说了声,也不待胡睦同意,便奔下关墙,拍马出关。
“哼!”
见到胡真纵马自关内飞奔而出,宇文觞巓不屑地冷哼一声,“又一个送死的来了!”
“看招!”
胡真大喝一声,挥刀直取宇文觞巓面门。
“嘭”
宇文觞巓挥刀格挡,两柄堪堪撞在一起,巨响声中火花激溅。
胡真与宇文觞巓相斗十数合,已是气喘吁吁,刀法逐渐凌乱。反观宇文觞巓却是气定神闲,与胡真对战,就像猫欺弄老鼠般快乐。
“噗”
宇文觞巓寻得良机,反手一刀拍在胡真的后背上,一道骨肉碎裂声响起,胡真的脊骨已是全断了,内脏严重地移了位置。
“呕”
胡真狂喷出一口鲜血,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虽是这样,他也紧握着大刀,紧紧地注视着宇文觞巓的一举一动。
“你是真正的勇士!”
宇文觞巓看见胡真如此顽强,身为不同阵营的他也忍不住称赞一声,调马转身,浑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胡真的耳中,“你走吧!我宇文觞巓今天便饶你一命!”
“啊!”
看到宇文觞巓怜惜自己,胡真宛若受了奇耻大辱般,艰难地仰起头来,震天咆哮一声,双目怒瞪着宇文觞巓后背,沾满鲜血的大嘴缓缓张开,“魏国只有嗷嗷赴死的将军,绝无惜命逃命的将军!宇文觞巓你休要辱我,来,吃我一招!哈……”狂吼一声,拍马挺刀直取宇文觞巓的后背。
“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吧!”
宇文觞巓听到胡真的话,头也不回,待胡真至身后,长柄大刀自肩膀处霍然下劈,堪堪击飞了胡真的大刀,继而从胡真天灵盖处劈下,把胡真劈成两半,鲜血与青肠流了满地都是。
“宇文觞巓将军天下无敌……”
五万鲜卑骑兵目睹自家将军如此神采,振臂轰然高呼,士气飙升到顶点。蠡吾关上的守军全然没了士气,一个个不再看向关外,害怕己方的将军还不断的失败。
胡睦见状不由有些担心,士气宜盛不宜衰,小心翼翼地对张逐夷道:“车骑将军!可否出城斩了敌将,挽回我军的士气?”
“然可!”
张逐夷说完,提着龙雀大环刀下了关墙,骑上大宛良马,飞奔出关,速度快得只看到一道淡淡的残影飞掠而过。
“咦!张逐夷?”
宇文觞巓虽没见过张逐夷,却也早闻军中传言,张逐夷生得牛高马大,脸带刀疤,且武力过人。
张逐夷策马至宇文觞巓对面,龙雀大环刀遥指宇文觞巓,暴喝道,“你等边荒蛮夷侵我国土,凌我兄弟,辱我姐们,今天你就算逃到你娘肚子里,本将军也要斩了你,为我千千万万枉死的汉家子女报仇雪恨!”说完,龙雀大环刀气势汹汹地斩劈而下,锐利的刀锋撕裂空气激起一阵锐耳的尖啸。
“嗷哈!”
宇文觞巓夷然不惧,狼嚎一声,挥刀相迎。
“碰……”
两刀相交,炸雷般的轰鸣声响彻天地,令人闻之胆颤心惊……
两骑迅速交错而过,张逐夷奔出数十步勒定战马,控马转身,虎视宇文觞巓,暴噬的杀气铺天盖地散发出去,肃杀之气蔓延于天地间。宇文觞巓亦回马直视张逐夷,战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飙升。
“嗷哈!”
两人对视良久,张逐夷仰首长嗥一声,催马飞奔而前。
“吼呀!”
宇文觞巓虎吼一声,拍马提刀相迎。
张逐夷力大刀沉,每一合,宇文觞巓都要尽力抵挡。
三十余合后,宇文觞巓刀法渐渐凌乱,气喘吁吁,明显已是力歇。
“可恶!”
慕舆干见状大怒,愤然道,“张逐夷非一人可敌,段干扶风你速助之。”
段干扶风见兄弟宇文觞巓落了下风,也是暗暗着急,刚想请战。便闻慕舆干之令,顿时应喏道,“遵命!”说完,提枪纵马,飞奔上前,加入战圈。
“咻!”
张逐夷刚想一刀结果了宇文觞巓的性命,突然斜地里一支银枪向自己的咽候疾刺而来,只得弃了斩宇文觞巓的机会,提刀迎上段干扶风的银枪。
“当!”
张逐夷挥动龙雀大环刀轻松地荡开了段干扶风的银枪,龙雀大环刀顺势向段干扶风的脑袋直劈而下。段干扶风急急地收枪格挡,当的一声脆响中,龙雀大环刀重重地击在段干扶风的银枪之上。段干扶风只感到双手一沉,龙雀大环刀离他的面门只差三分,惊得大汗淋漓。
“嘿嘿!”
张逐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杀机暴露,龙雀大环刀猛的一翻、一压,跟住迅速地往回拉。
“哼!”
段干扶风一个不擦,头盔及银枪都被龙雀大环刀后背的倒钩给带飞,他的脑袋也被勒得辣辣生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去死吧!”
冷冷地一声暴喝之中,张逐夷手中的龙雀大环刀再次挥出,刀锋之上冰冷的寒气如同潮水般以狂风骤雨之势向段干扶风袭去。
“休伤我弟!”
在龙雀大环刀快要抵达段干扶风的脑袋之时,一柄长刀堪堪抵住了张逐夷迅猛无比的一击。
“嗬嗬!”
段干扶风见宇文觞巓及时地救下了自己,放心在一旁舒上两口气,刚缓了两口气,便见宇文觞巓竟已岌岌可危,只得大喝一声,挺枪相助。
张逐夷虽独斗宇文觞巓、文丑两将,却也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
双方对战二十余合,宇文觞巓、文丑已是落于下风,他们的头盔也被挑飞了,披头散发地看起来狼狈不已。
“该死的!”
慕舆干的手掌重重击在军阵旁边的横木上,霍然道,“张逐夷非段干扶风、宇文觞巓可敌,拓拔弨苒、乞伏仉酆、贺兰乾酃你们速上前相助。”
“遵命!”
拓拔弨苒、乞伏仉酆、贺兰乾酃三人铿然应喏,各提兵器上前相助。
张逐夷独斗五将,战至二十余合,遮掩不住,虚扫一刀,策马纵走。
“魏狗张逐夷休走!留下命来!”
宇文觞巓五人见张逐夷败走,忙大喊着策马追上去。
张逐夷马快,宇文觞巓五人追不上。追至蠡吾关下,关上箭如雨下,宇文觞巓五人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