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整个是建在山坡上的,这里虽然也是仰青山脉的一部分,山势却较平缓,而且叶家却坐落在一块很大的,类似山上的平台一样的地方,而从山下抬头看,总觉得不可思议。
就好像在深山里猛然看到古刹那种突然,山坡上被树林掩埋之间,矗立着青瓦飞檐,层层叠叠的瓦檐下面有雕梁画栋做装饰,还能隐约看到内部的朱红圆柱。
在叶家内部的时候并不会感觉太大,因为全被环环相扣的走廊还有方向诡异的各种房间搞混了,但是从远处眺望就会发现叶家真的建在一块相当大的平石上。这块平石也可能是后期人工开凿出来的,下方几乎要被郁郁葱葱的树掩埋起来了,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到铁青色的石质。
叶家再稍微斜下一点,是盘亘在山坡间的杜家。杜家不像叶家那样是回套式格局,更像一个长形的盘踞在斜坡上的奇怪东西。杜家同样不算很大,能看到中间的院落都是由台阶连接的,因为上间与下间高度差距太大,几乎有一层楼那么高,所以下间都建成了类似酒楼的双层,覆上红瓦,还向外开了几扇窗,从那里看能够看到整个云州城的风景。
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从叶家延续下来,顺着那条老街一直延伸到下方的云州城内,这条老街也是城里的主干道,城内的格局也大多是环绕老街盖成的。老街的下方尽头是梧桐树林,另一头爬上仰青山,渐渐看不见。
中年男子叼着铜制长烟斗,眯起眼睛遥望着陌生的古城。
那棵百年的大槐树还立在老街的中央啊,这是多少代人从生到死的回忆啊。
男子看了半天,默默无言,撑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下高地。他刚才一直站在高地上观察着云州城。
天空晴朗,风很猛烈,从山岗这头吹过来,一股久违的气息。这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地域也很平坦,还有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这附近倒是有很多小孩子结伴玩耍。
“大叔!”
中年男子停了下来,有点不可思议的望着另一边的小孩子:“大叔?”
小孩子在看到陌生男子的脸后稍微惊讶了一下:“大叔,你是外地来的啊?”
“嗯,算是吧。”
小孩子看起来完全不关心这个问题:“大叔,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能帮我们一下吗?你在树下拉着它,我爬上树去摇树枝。”
男子抬起头,高高的树梢上,遥不可及的地方挂了一只色彩艳丽的风筝,想一次爬上去恐怕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能尽力摇晃树枝,再让一个人在下面拽着,才有可能既不拽断线,又把风筝拉下来。
小孩子手脚利索的爬上树去,跨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用力摇晃,男子就在下面一点一点拽风筝。
对了,现在正是四月,风已经不冷了,山坡上常常有人放风筝,尤其是小孩子们,一放学就喜欢找空旷的地方放纸鸢。
以前,好像也像这样放过风筝,他好像还亲手做过纸鸢,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材料,他就找竹子和纸糊一只。
他忽然心中一痛,以前他和寒川也曾经在这地方放过风筝,寒川那时候还哈哈大笑,嘲笑他跑的不快。
可是现在他已经腿脚不便,寒川他再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嘲笑他了吧。无论他再做些什么,叶寒川都不会开心起来了。
“大叔!掉下去了!”小孩子大喊道。
风筝晃悠悠的掉落在地上,男子捡起来,还给爬下树的小孩子,然后微笑道:
“叔叔第一次来云州,有点不熟悉,你听说过山腰上的那户叶家吗?”
–
缓了几天,叶铃兰恢复了上学。其实她觉得自己早就没问题了,但是还是架不住小姨再三劝阻,就多休息了两天。
叶铃兰总是看到俟玄坐在屋顶上,好像在冥想什么东西一样,闭着眼一动不动,叶铃兰想上前搭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这才发现,自己和俟玄的交点其实并不多。
等到返校的那一天叶铃兰顶着同学们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没多久,贺函之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问候了一句后,就把几本笔记堆在她眼前。
“这是这两天你落下的课。”贺函之笑得非常体贴,“我怕你跟不上,就特意帮你整理了。记得抄完再还给我。”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上格外贴心呢?
盛情难却,叶铃兰只好收下:“谢谢。”
“就是这样,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贺函之还补充了一句。
叶铃兰随手翻了翻笔记本,苦哈哈的笑了。
白燕隐一直侧着身子盯着她,目光泛寒。
叶铃兰疑惑的看过去,她立刻把目光挪开了。
陈班主任走进班里,给前桌的同学发了一张表格:“因为我们学校大部分都是走读,很少有住宿的学生,所以需要登记一下住处。”
叶铃兰愣了一下。她以为学校里全部学生都是走读,还有人住宿吗?
她的目光不由得投向教学楼的后方,她知道那里有一所老宿舍楼,但是规模很小,而且很破旧,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产物了。难道在那里住着人?那种地方还能住人?
她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好奇。
还没怎么细思,表格从前面传到了她手里,是一些基础资料,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之类。
叶铃兰填完自己那一行,不自觉多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的前一位是白燕隐,那一格写着正楷的姓名,后边性别赫然填着“男”。
九豆麻袋,这是怎么回事?
叶铃兰看了好几遍,又抬头不可思议地望望白燕隐的后脑勺。
白燕隐的头发留的比她都要长,居然是男孩子?!
会不会是填错了?叶铃兰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填错了,但是白燕隐对她实在太不友好了,她没那个胆量……
后边的人发觉她在发呆,小小戳了戳她。
叶铃兰把纸传过去的时候还八卦了一句:“额……白燕隐是男生?”
“是啊。”后桌一脸理所当然。
“……”叶铃兰惊骇不已。
这么说来……叶铃兰战战兢兢的扭过身,白燕隐好像听到了她的话,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瞅了她一眼。
仔细观察一下,白燕隐的轮廓确实比女生刚毅一点,但是因为长发遮掩,样貌又有点清秀,又不爱说话,所以才会产生如此误会。
叶铃兰羞愧得想把脑袋戳进桌子里面去。
虽然知道了这一事实,叶铃兰觉得白燕隐仇视自己好像不是因为她搞混了他的性别。
但是话说,一个男生,为什么会留那么长的头发……
她除了俟玄就没见过男生留长发……
其实叶家也有类似的规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叶铃兰小时候就没剪过头发,当然她觉得这件事更多的原因是要剪头发还要下山去城内唯一的理发店里去,太麻烦了……
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白燕隐……直到她又被白燕隐堵住。
叶铃兰下课的时候尽量不去人少的地方,非要出去课外活动也总是躲着白燕隐走,结果她在楼道里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白燕隐的场,白燕隐又堵在了楼梯口。
为什么有一种被不良少年盯上的感觉……
叶铃兰又吃惊,又害怕,但是还是镇定下来:“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白燕隐说完这句话,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似乎很不好,叶铃兰经常看到他喝一些药片,还是咳嗽不止。
“我……”叶铃兰实在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先从基础问题开始吧。
“我其实并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好像并不是普通人,你是谁?”
“你不知道吗?”白燕隐冷漠的瞧着她,“你真的是叶家的?”
“我是啊。”叶铃兰觉着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没察觉对方的嘲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母亲是叶月华,我们老家就是住在仰青山坡的那个老宅子里面。”
白燕隐听了这话反而沉默了,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叶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