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肖以琛上车，碍于司机在杨茵也没说什么，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厚重而暗流涌动。
杨茵下意识地坐正身子，与他拉开距离。
汽车驶出校园，他扭头看着车窗玻璃，仿佛在看不断往后倒退城市，声音平缓，说：“我饿了，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吧。”
他不看杨茵，这让杨茵心里轻松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挑了挑眉，“你决定。”
“……我还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我常去的都是，华而不实，总觉得不像在吃饭，而是在应付公事。”这话挺轻快，带着些调侃，杨茵能想象得到他说的时候脸上是微笑的，她也笑了，“也是啊，不过我也没什么好地方，五年这城市变化太大了，不知道还存不存在。”
“你说吧，我们碰碰运气。”
杨茵作思索状，缓慢道：“嗯……交警队家属院前面的兴华街，有一家夫妻饭馆，去那里吧？”转头，看到他身旁的车窗玻璃上映出的清晰人影不禁怔了，他一直看着玻璃外面，难道在看她？
这时，他扭过了头，对前面的司机说：“去兴华南街。”
杨茵心跳加快，正了颜色。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兴华街，车速放慢，杨茵拉开车窗探头寻找那家菜馆，路边很多摆摊卖水果和凉菜的，视线被遮挡不好寻找，杨茵干脆下了车。
肖以琛见状吩咐司机原地等待，他也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四处望着。
杨茵看到他站的地方有个竹篓，里面是全是烂菜叶和坏掉的水果，旁边的小贩以为他要买东西，吆喝道：“苹果便宜了一块五一斤，要不要？”
他微怔，显然极不适应，摇了摇头。
那小贩见状眼皮一耷拉，嚷道：“不要站远点儿别妨碍我做生意。”
他脸上有愠色，眉也蹙了起来，但最终还是退到了马路上，杨茵顿时后悔，怎么会想到来这儿？肖以琛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与周围格格不入，他仿佛站在一幅油画里，背景是模糊的，只有他，清晰的耀眼。
杨茵大步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姐夫，走这边。”
他的胳膊一僵，面色恍然，也不说话，和她大步往前走。
忽然，杨茵看到那个招牌，不禁指着兴奋道：“真的在哎！走走。”
拉着他直接过去推门而入，正是饭点客人很多，小店里面很破旧了，烟雾弥漫，人头攒动，不断响起服务员与后边大厨隔空交流的大喊，他的眼睛不停闪烁，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被惊住，杨茵笑了，俯在他耳边小声道：“这还是好的呢，当年我被同学第一次拉来时那场面才火爆，我们是挤着要了一份肺片火锅，直接捧着人家的锅就出来。”
他脸色缓和了一些，这时老板娘在围裙上擦着手过来了，招呼道：“二位这边来，还有位，还有位！”
杨茵点了点头，拉着他过去，是靠墙的一个角落，一坐下，他们就怔了。
老板娘所说的有位是拼桌，他们的对面正坐着两个边吃边喝的大汉。
两个人变成了木头，呆呆看着对面的大汉，杨茵咽了咽口水，转头看肖以琛，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笑出声来。
老板娘拿了菜谱来，看他们两个的打扮再看看这环境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他们很快就吃完了，吃完我就收拾干净，请点菜。”
杨茵说出了记忆中的几道菜，又把菜谱递给肖以琛，“你也点几个菜吧。”
“你点的这些就够了。”
服务员送来两套杯碗和一壶茶，杨茵抽了几张餐巾纸，仔细地把他们面前的桌面擦拭一遍，又在他面前铺了一张，然后拿着杯碗到门口的饮水机接水再次清洗。
回来时，已经有两道菜上来了。
杨茵坐下把筷子递给他就忍不住先尝了一口，不住点头，“嗯嗯，味道没变，地道啊。你尝尝？”
他夹了一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点了点头，“味道很特别。”
“快吃吧。”她招呼着说了一声就大快朵颐，她也饿了。
“对了，你说有事和我谈，是什么事？”杨茵边吃边问起来。
“你不是说也有事吗？女士优先。”他转头看她，笑了笑。
杨茵听罢，放下了筷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他见状也放下了筷子，侧身看着她。
“郑老说让我负责一区生物科技大楼是你的主意？”
“是，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没有这个能力？”
杨茵噎舌，她才不会承认她没能力，想了想，不悦道：“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能力不能力的先不说，这是个资格的问题，咱们中国人的老传统，你破坏了它就会让人不舒服。你不知道我一进会议室看见一堆领导，我有多紧张，不踏实。毕竟咱们有层关系在这儿呢，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认为我是靠关系爬上去的。”
他蹙眉，“你这么在乎别人怎么说？”
“是。”她坦然，又叹气。
“你以为我是平白无故任职任免的人吗？”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她低头夹了一口菜。
“让你负责生物科技大楼我是经过深思的，你完全有这个能力。不是所有的经典都是出自大师的手笔，我相信你。况且，还有我在。”
杨茵的筷子滞在半空，看着他一脸真诚，别扭地动了动肩膀，低声问：“你也要参与进来？”
“别忘了我也是建筑师。”
杨茵闪开目光，不看他的脸，慢慢点头。
这时，麻辣肺片火锅上来了，她忙拿起筷子招呼道：“这个一定要尝尝哦，第一次来这个店吃的就是这道菜，可把我辣坏了，不过很过瘾。”
他看着滚滚的火锅微蹙了眉，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才吃了多少？”杨茵挑眉，继而抿了唇，看着他问，“你不会又生气了吧？我是有些不识好人心，不过……”
他耸眉，颇为好奇，“我在你心里是很小心眼的人吗？”
“也不是。”杨茵摇了摇筷子，“就是和张嘉鹏见面时，我拒绝你的引见自己去赴约，你腾地就把电话挂了。”
“老板娘！结帐！”这时，对面的大汉忽然一声大吼。
他们都是一怔，看着两个大汉抹着嘴，拎着外衣一起去了收银台，杨茵先笑出了声，他也跟着笑了。
老板娘收了钱忙过来把残羹剩菜收拾走，又有服务员过来擦桌子。
杨茵坐到了对面，“扭着脖子说话太累了。”
他认同地点头，从纸盒子里抽餐巾纸准备拭嘴，拿到眼前一看，又放了回去，杨茵知道这种小店的餐巾纸都是劣质的，忙从包里拿了纸巾给他。
他拭了嘴，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没有生过你的气。可能，当时是有事吧，不小心挂了你的电话？”
“怎么说都在你，挂电话的又不是我。”杨茵耸着肩调侃，夹了肺片入口，不禁赞着，“真的很好吃，你不吃？”
他伸手摸了摸喉结处，解释说：“我不能吃辣。”
杨茵哦了一声，差点忘记他有旧疾，暗怪自己大意，看这桌上的菜，只有两道是不辣的，他一定没吃好。
“下次不来这里了。”她嘀咕了一声，“这里主打川菜，不是麻就是辣，要不就是麻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杨茵止了话头，低头吃菜。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接通了电话。
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事情，杨茵只听见他口中吐出“嗯”、“好”、“知道了”之类的短句。
很快他就讲完了电话，装手机装入口袋，表情刹那变得慌乱，俯首往地上看，像在寻找什么。
“丢了什么东西吗？”杨茵探着头问。
他不说话，往四周看，最后按在椅子上的手一动，捏起了她曾见过的那个蝴蝶形胸针。
“是因为她吗？”又看到了这个蝴蝶胸针，杨茵若有所思地问。
他捏着胸针，举在身前微眯着眼睛看，“你指的是什么？”
“你和我姐，你有你的青梅，她有她的竹马，你的那位是这枚胸针的主人吧。”
他看着她，没有避讳，“对。”
杨茵放下了筷子，看着他望着胸针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变得出神，仿佛在回忆着与那个女人之间的美好，不知怎么杨茵有种莫明的恼火，没有办法再吃下去，起身去结帐，招然后呼他走，他已经将胸针收了起来，快步跟上她。
肖以琛显然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即将上车时，他拉住了她，“你生气了。”
杨茵甩开了他，沉了口气，直截了当，“既然不爱为什么当初还要结婚？你们这样让松松怎么办？”
他看着她，“这是一个错误。”然后打开车门，拥着她上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