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只觉得那些那些玉石女子带着千年如一贯的如花娇媚与温柔偷偷打量着自己,或许她们还在窃窃私语,互相询问这是谁。
红泥路上纤细的足印,就是当初的她们来回徘徊时留下的吧。等待石化,等待那记忆里的帝都之夜化为亘古的繁华。
“念奴……”书生忽然止住了脚步,一把折扇抵着额头,有些烦扰的样子,“我们到了问情墙了。”
“什么问情墙?”念奴提着裙子踩着水脚印走了上来,她看到小小的水珠子在红泥中轻轻下渗,速度并不快,但是的确在下渗。
甬道的尽头,是和来时一样的墙壁,粗糙笨拙的雕琢一点也不好看。
“把你手中的画卷打开,看看上面的题诗。”
念奴一头雾水,打开了美人图,画的一角的确提着诗文,是来时书生写的那首:
一滴黄泉水,两瓣彼岸花;
花染忘情水,水浸无情花
“还是旧诗,这首诗打不开这堵墙么?”
“若是始皇帝的局这般容易打开就好了。这墙取名问情,问的正是面对墙壁之人的感情。花开彼岸,梦里三生,是乾武帝最后的遗言,解此迷者,便可离开帝陵。否则便将受困永世。”
“你一点把握都没有,还带我来闯帝陵?”念奴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怼。
“赶快想此诗的后半句,我们的水不多了。”他的口气却似乎并不担心。
念奴看向脚下,又看着一路走来只剩下小半碗的水,咬了咬唇。
纵使有雪玉保命,可以不食五谷杂粮地活下去,但是这水,却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他似乎也看出了念奴的想法,低下身子,把水满满蓄了四个脚印,顺手把罐子掷在了墙脚,罐子很给力,“哗啦”一声摔得粉碎,那清脆的响声把念奴的心都吊起来了。
颦了娟眉,心里的急切好似有火在焦灼。那诗,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
又不是古代自古习诗作词的小姐,我学ABCD长大的啊,这书生让我作诗,不是想要我的命么。
在心里反复把林黛玉李清照的大作温习了几遍,惴惴地抬头:“书生,你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便随便作一首感动了这墙吧。”
书生摇着把折扇玉树临风,缓缓道:“这墙认诗,也认人。”
莫非这墙只认女子写的诗?
这一急,她唔了一声,用帕子掩了面垂了首,委屈地哭了。
在低首的瞬间,仿佛听见了阿K的声音,那声音极快又轻,好像怕被念奴抓住似的。
念奴掉了滴泪,忽然睁大了眼睛,那诗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不能再清晰为止。
念奴拾了一片伤心,现在她只在乎一件事情。
他还在,他真的还在,刚才就是他在说话。说好了不离不弃,他怎么会离开。
反复咀嚼着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只出现了那一刻,但那一刻已经够她回味几百年了。
心里百转千回,你可知道,我一直在寻你。你怎忍心让我这般寻你。
她一声叹息,又一次泪落如丝。
“你再哭下去,这最后一滴水也要干涸了。”书生一直注视着念奴,“难道你要用你的眼泪浇灌这千红路么?那很好,我当初设计这条路时也是这意思,过此路者,每一步,都要落下千行泪水方可前进。没想到,后人还真有人想要了了我心里这一段痴念。”
念奴抽过他手中的折扇,提了裙子,歪头又想了一遍,这才在墙上用心铭刻下了那一段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滴泪。
三生落花情,一世流水缘。水随花落尽,花伴水流年。
阿K,我是嫣儿,我来找你了,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这最后一字,写的更是用心用力。
那一年,他视后、宫粉黛如灰尘,烟火凡世纵是繁华满眼,他只钟情于她,那个站在古老的辰光下如花临水、自持自若的女孩。她的眼眸,晶莹如星月,每一转侧,都触痛他的灵魂,使百年时的他回首怆然间老去。
云雾缭绕,重峦叠嶂,山岳间埋葬的,是他永世孤寂的年月。等待与想念成为他永远的故事,默默藏身在湮没已久的缝隙中。
“你果然知道这另一首诗。”
“不是知道,是有人告诉我了,他怕我过不去。”
“谁。”书生玩味的笑着。
念奴摇摇头:“我是个傻瓜。”
门缓缓打开了。扑灭而来的尽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月光下,一盏长明灯躺在门边,念奴提了起来,手纹处完全吻合,好像专门为她设计,怕她提着不舒服一样。
“你的样子,好像当初的掌灯女官。”书生低下身子,“掌灯,你还记得我么?”
念奴的心里突突跳着,侧过脸,满面绯红。
待他笑够了,念奴才掌着灯沿着青石板铺成的甬道向前走去,她四处张望着,发现这条甬道很有生气,墙壁铺挂满了青荇和藤萝头顶高达万丈,似乎是山体的裂缝,念奴看着,心想,若是有盗墓者的话,前面设计的再鬼斧神工,只要从这里下来就好了。
“你小心灯火,如果灭了,会有你后悔一生的事情发生。”
不会灭的,灯火可以在任何人手中灭掉,但是不会在我的手中灭掉。因为我才是这盏灯火的主人。
青铜手把传来温温的热度,好似回应念奴的心中所想。
迷宫错综复杂,氤氲着终年不散的湿雾,挥袖也匀不出半方澄明的天。书生带着持灯的女子走过花自零落的小路,步伐丝毫不乱,似乎那地图便在心里。在迷宫核心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圆地,一棵参天古树的根部包裹了一间普通的厢房。念奴只觉得金玉满眼,有些刺痛。
怎能不辉煌,脚下是玉雕龙纹台阶,缝隙间用镕金填满。头顶是珠翠装饰的雕梁画栋,一直延伸到树根处。
宅子是传统贵族人家屋子,并不是特别奢华,窗格半开着,挂着帷幔。
“那是葬骨之处了,像不像女孩儿家的闺房?当初,为了把这间厢房弄来,我花了不少心思呢。”
“尸体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