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传说中的‘照妖镜’？”
“……虽然你的推断有理有据，但我还是很遗憾地告诉你，你错了！”师父又敲我，“‘照妖镜’哪比得了这个？这是‘封神榜’！它可是茶馆开业时，姜老头儿随的礼，也是茶馆里除了‘海市蜃楼’之外最有价值的仙器了。”
“封……封神榜？来头这么大？”我快晕了，“那，大神通、大功德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龙鳞护体吗？一般人伤不了你，拥有大神通的人能伤得了你。而大功德，你可以自己看，什么时候能照出你来了，你就有大功德了。你的资质很好，不然我也不会收你为徒。不过我还是低估你了，没想到你什么法术都没学的情况下，就能看到封神榜里的东西了。也正是因此，我才会破例帮阿湾凝聚魂魄。”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吗？”我眨眨眼问。
“废话！是人都能用的话，还叫仙器吗？你也不要小看了自己，我的弟子能是庸才吗？”
“……那倒是。”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是沾沾自喜，“这里还有些什么仙器？”
“全是仙器。这桌椅台架、杯盘碗盏、茶点水果，无一不是仙器，不过没那么多功用罢了……”师父指着店里各样东西介绍着。
我这才知道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桌椅，可以根据客人的身高自行调节高度；博物架和盛放花果的盒子，竟有保鲜作用；还有杯盘碗盏可以保温……
“啧啧，这么多仙器，熏也把我熏成神仙了吧？”我不由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喜不自禁。
师父记完帐，收起那不同凡响的文房六宝，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咕”地响了一声，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但出现这样的状况，我还是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走，今天咱们出去吃饭。”师父大概也想起来了，“对了，你不是吃了个蟠桃吗？怎么样？什么感觉？”
“呃？没……没感觉，光忙着听师父说话了……”
“……跟你二师伯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他吃人参果……罢了，你去换身衣服，咱们走吧。”说着，师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女装递到我面前，“前两天出门随便买了一套，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试试吧，不行回头再说。”
“哦。”我低下头，更不好意思了，接过衣裳，飞奔向后院。
我再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看起来素雅清纯，却又不失高贵，和刚才在幻境里见到的一般无二，正合我矮小纤瘦的身形，又哪里像师父所说的“随便买了一套”？挪着小碎步回到茶馆，我却觉得别扭无比——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裳，我却觉得自己更像插着凤凰毛的土鸡。
“嗯，还行。人间的手艺也还凑合。”师父点点头，“可惜仙凡通道已经关闭。下次吧，下次让织女给你量身订做几套衣裳。”
“……”乖乖，织女做的可是传说中的“天衣”啊！没想到我也可能有穿天衣的一天。事实上，这一套我已经觉得很奢侈了……“不好吧？我还要干活，穿成这样多不方便啊？哪有这样的店伙计？”
“让你穿你就穿！我舒心茶馆的伙计能跟别人一样吗？而且这里也没那么多活儿让你干！”师父白了我一眼，一挥手，一道金光进入我的身体。我吓了一跳，却听师父说，“这是茶馆的印迹。从此以后，你也算茶馆的半个主人了。无论你身在何方，动念间就可以回来。”
“那我要怎么出去？”我心思不知不觉被师父带开，居然也不觉得别扭了。
“闭上眼，想着你要去的地方，茶馆就把你送过去了。对了，只能去你去过的地方。”
我闭眼心中默念“洛城”——我十几年的生命都在这里度过，再也想不到别的地方了——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在茶馆，便奇怪地看了看师父。
师父耸了耸肩，向门口走去。
我只好跟着走出去，却发现面前正是我呆了近十年的街巷。我这才想起，茶馆本身是可以移动的，它以这样的方式把我送了过来。
望着这熟悉的地方，我一时百感交集，不觉中泪水扑簌簌流下。一直以为，当了那么多年乞丐，看了那么多世态炎凉，我的心已经冷透，没想到今天被感动这么多次。
师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我擦去眼泪，感激地看了看师父，这才向着我从前的“家”，那个巷角走去。师父没有阻拦，只是跟在我身后。
还是那条青石道，还是那堵矮土墙，还是那个破瓷碗，还是几枚带着油星的铜币和半个脏兮兮的馒头，还有一群恶形恶相的地痞和一个瘦弱的小乞丐，好像什么都没变。可是我的心已经无法再保持平静淡然。
那群人对着那小乞丐骂骂咧咧，拳打脚踢，小乞丐却只是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仿佛挨打的不是他一般，和我当初何等的相似。
我和师父的到来打扰了地痞的“雅兴”，一个麻子脸、鸡窝头的家伙狠狠地对着我们说：“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看过揍人啊？……他姥姥的，真扫兴！……我们走！明天再来！……哼，你给我等着！……他姥姥的，这家伙没以前那个扛打，打得不过瘾！……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哼，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非打他个半死！”说着，麻子脸一挥手，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我认出，他正是这群人的头儿。这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却又松开——他们，其实也是一群可怜人，自已活不好，也不让别人过好；不敢招惹富贵人家，只是欺负更弱的人。我可是将要成仙的人，揍这些连凡人都不齿的人有什么意思？打死他们又怎么样？平白失了身份。哼，将来我用铜钱砸死他们！……好吧，我承认，关键是我现在还打不过他们……
师父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的神情恢复平静，才赞许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