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不我们逃出去？”
我笑道：“绮罗，你看看，桌上的菜，有什么不同？”
我随手一指，桌上是早上婢女刚送来的饭菜，我只吃了一口，便不再动筷，绮罗担心的劝我再多吃两口，我笑道：“以前，大家有说有笑的在一起，那吃饭才有滋有味，怎么进了这王府，我反倒变成孤生一人了？”
绮罗不说话，我倒是猜出了几分，这阁里的人每一个做事说话都很小心，不像是胆小怯懦，倒像是特意经过培训的，连脚步声也比普通人轻了许多，我没有多想，只觉得是王府的人，自然与众不同，如今连绮罗也渐渐成了这模样，让我不得不有些怀疑。
绮罗看了好久，才说道：“小姐，他们怎么会知道？”随即又捂上了嘴，生怕被人给听了去。
我笑道：“大人和我的师傅是旧识，知道我的一些习惯、爱好，不算奇怪，当然，如果只是一些的话。”
绮罗是个聪明伶俐的，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连她都不知道我的一些习惯，王府里随便一个婢女都了如指掌，这意味着什么？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绮罗不怕吃苦，只要跟在小姐身边，天涯海角，绮罗都愿意陪着小姐。”
我有些感动，只是片刻，我冷下脸来，说道：“绮罗，你太过天真，你真当这里还是那个倚霞楼么，大人既然把我留在这里，自然也有把握，让我逃不出去，更何况，我为什么要逃？”
“可是，小姐，我总觉得大人他居心叵测，我怕。。。。。。”
她欲言又止，我的心再次暖了起来，摸索着，我握住她的手，说道：“绮罗，这是我答应过他的，我没有救出你的姐姐，但是，我必须守住我的承诺，你若怕，我便告诉大人，让他不要为难你，这也是我答应过你的，我反正已经这样了，你还可以过你自己的日子，毕竟将来的事，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保护好你？”
绮罗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小姐，绮罗发过誓，会一辈子守着小姐，陪着小姐，小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知道小姐是真心为绮罗着想，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多长的时间，但绮罗知道，小姐是好人，无论小姐将来怎么样，我永远都是小姐的绮罗。”
我微微一笑：“是我轻看了你，你原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绮罗摇摇头，给我倒了一杯茶，又说道：“小姐，那大人他。。。。。。”
我柔声道：“绮罗，你知道么，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事大概就是抉择了，我对大人说，这是我的命，其实是假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又怎么可以轻易断言自己的命，只是，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必须将这条路走到底，你明白么？”
绮罗还是摇摇头，说道：“绮罗不明白，但绮罗知道，绮罗是小姐的丫鬟，现在是，以后也是，绮罗会一辈子陪在小姐的身边，保护小姐。”
我微微一笑，“但愿我不会让你失望。”
几天后，紫陌带来了一个北国的手工艺人，据说那双巧手可以化腐朽于神奇，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顺从。改头换面，仅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彻心扉。
我想，大人，您的救命之恩，我也该是还清了。
酸麻的感觉袭来，我知道紫陌在为我上药，忍着疼痛，我问她：“绮罗呢？回来了么？”
自从绮罗认了我这个主子之后，便一直呆在我的身边，从来不会离我很远，而自从我病好了以后，大人便指名让绮罗出门办“事”，大人对此事瞒的滴水不漏，我绞尽脑汁也依然问不出什么。
一如往常，房间里寂静的如同一池毫无生命的莲池。
我自嘲的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她能派什么用场？就算是用她要挟我，大人也未免太低估我了，他就这么不放心，还是说，你才是他最放心的？”
紫陌终于开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我又笑道：“大人是你的主子，你听命与他，自然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曾经向一个人许诺，必须照顾好绮罗，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听话，我听话便是。更何况，我身有残疾，即使有人肯当我的眼睛，凭我这不堪的状况，就算大人放了我，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你大可告诉你的主子，这全是我的主意，让他放了绮罗，我会安心的呆在这王府中，乖乖照他的意思做。”
紫陌抬起头，狠狠吸了一口气，那是怎样的眼神，明明是双毫无焦距的眼，明明是笑着，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高兴，那是怎样的绝望，才可以让人如此哀伤。她不禁想起初见公主的那一日，也就是公主上门第一次找大人谈话的时候，她的眼中也是这样的神色，那双眼里，便是如今日般的恨意。
闭上双眼，紫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淡定的回答：“公主，大人是您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绮罗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办完大人交代的事，自然就会平安归来。您现在的身体如此虚弱，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
我闭上眼说道，“是么？”当然，我没有期待任何回答。
“当然。”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么不期然而至，还是让我愣了一下，只是一下。“爹爹。”我起身，缓缓俯下行了一礼。紫陌已在不经意间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我听见我的心跳沉稳有力，只是节奏渐渐快了起来，这是不曾有过的，我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我早已经学会淡然，不曾想，我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过了好久，他笑了，说道：“果然，他没有骗我，凤阳，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么？”
我心想，原来是来检查那个北国巧手的“成果”，心中不免冷了几分。
“爹爹是来检查的，可惜女儿看不见，不过爹爹说好，那自然是好的。
“你不相信我？”
“不，女儿自然相信爹爹，也相信爹爹带来的人，爹爹权倾朝野，位高权重，身为爹爹的女儿，女儿自然是会幸福的，只是，爹爹，女儿既然已经决定好好的照你的意思去做，你可否把女儿的婢女还给我，没了她，女儿实在不便。”
“你在怨我？”
“不，女儿不怨，这一切，都是女儿心甘情愿的。”想了一会儿，我又说：“只是朋友间的承诺，大人以前不是也承诺过我师父，会好好照顾我的，如今我身为爹爹的女儿，自然应该继承爹爹的优良美德才是。”
“哈哈哈，你终究承认了，这就好，这，很好。”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声音回荡在房间的上空，却不悲不喜，可惜我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只是隐约觉得，这一切仿佛慢慢偏离我的预想，越来越朝着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着。。。。。。
“你放心，明天绮罗就会回来。”
在我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他忽然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匆匆离开，我听见门干脆合上的声音，我自嘲的笑。
妙玉？凤阳？你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你在期待什么，无非是被人左右的命运，还是早点认命吧，或许，你会过得开心一点。我又想起忆卿，若是她还在，她一定会说，身似浮萍，心若盘草，那有如何，你只是你，你过得是你的日子，何必在意别人，若是不得不在意，就将他当做一颗萝卜好了，横竖你们也是相互利用，人生在世，已经够苦的了，总的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好一点，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