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想求死,那好。”
风无痕忽然一甩袖子,只觉一阵大风刮过,原本俩人所在的屋子的门,齐刷刷的被打开,外面那些在做清扫的仆役们,虽然对这个突然有些惊讶,但头也没抬,还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你手上的盒子里,是世上仅剩的三十六块祭仙石之一。”
变了!
刘怆茫然的听着风无痕说完这句,还是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他突然觉得有数道火热的目光在像自己看来,这让他楞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因为那些炽热的目光来自于门外的仆役。
那些只会微笑,口口声声喊着少爷好、少爷辛苦了、少爷喝茶之类的,却将三岁的刘怆关在门外,任凭寒风侵袭冻死也不曾打开一条门缝的仆役。
他们的眼神在听到祭仙石这个名词之立马就变了!
刘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扭头,只见风无痕故意的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好似看不见他一样。
‘嗖’的一声!
只见刘怆如同一条长虹,刷的一下就从他坐着的太师椅上弹了出去,空中没有传来拔刀的声音,但是下一刻刘怆右手的刀已经稳稳的放置在了某个仆役的脖子上。
‘刺啦’一下,腥红的鲜血自仆役的脖颈喷射而出!
但这没完,只见刘怆身形模糊了一下,几道随之而来的鲜血,接二连三的喷射了出来。
屋子外,这个别院的仆役,瞬间全部死光,尸体倒了一地,鲜血流了一地。
刘怆觉得自己应该颤抖,应该觉得寒冷,应该对自己的无情感到恐惧,但是从空中拔刀到杀光仆役开始,他的手都镇静无比,一丝一毫的抖动都没有,只剩下猩红的血液,仍旧在锈蚀的刀刃上缓缓滴落。
“刀法不错,对得起你这些年的拔刀。”
风无痕转过身子,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顺便点明了拔刀的作用。
握刀、拔刀、挥刀、收刀,刘怆的四个动作浑然一器,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连出鞘的声音都没有,而且他的刀很快,那些仆役大概只看见了一个黑影,然后就没了生命。
这就是拔刀的作用,不需要刻意的练习刀法,只要将这个简单的动作练习千遍、万遍、千万遍,那比任何花哨或者有用的刀法都来得实在。
“解释一下。”风无痕要的解释,不是为什么刘怆杀人毫不留情,而是刘怆为什么杀了人,对现在的风无痕来说,死人最没有资格谈为什么。
“我说,我不在乎我的命,也并不等于说我在乎别人的命。”刘怆闭上了眼睛,驱赶走了刚刚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被弩箭射死的侍女的眼神。
“还有呢?”风无痕不依不饶。
“我虽然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我还不想立马死去,我还有一些事想知道。”
“什么事?”
风无痕故意的多问了一句,虽然他知道刘怆会说什么。
只见刘怆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道。
“我的父母,是谁?”
“哈哈哈哈。”风无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反常态的笑了几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活,但是仅仅是为了防止手中至宝的消息走漏,便一举杀死七名仆役,事后没有呕吐没有发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认认真真的问我这个问题,难道现在你不应该更关心那些死去的仆役们?”
“我虽然一直待在这个院子里,但是我很清楚,自从六岁那年开始,我的手就不会干净了。注定了,会有很多人命算在我的头上,所以杀一个杀俩个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刘怆被这几声笑刺激的有点阴沉,他缓缓的看了风无痕一眼,瞳孔里那些刚刚消失的杀意又溢出了一丝,因为对方看破了他,一直以来伪装的外衣——求死,不求生。
“我是该说你是个懦夫好,还是英雄呢?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求生的后面,带上求死的面具,却可以为了一个可能,便挥手杀人。刘怆,你的谎言,也不过如此,我轻轻一戳,就破了。”
三月回寒,刚刚迟缓了十几天的寒江水,终于在温度的细微变化中,寻找出了突破了缝隙,顿时汹涌的大江一波胜过一波,潮水涌来不带有一丝迟疑。岸边的绿柳还在等待春天的抚摸,绿叶挂满的条随意的摇摆着,晃动着似乎有些不安。
空气中到处是冻结的水滴,密密麻麻的,它们依附在人或者动物的体肤上,顺着毛孔聚集,然后汇成水滴,沿着脊背而下,直让人冷的颤抖,犹如滴落下来的不是水滴,而是刀子的碎片。
寒江城千年如一日,并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春夏秋冬,城里面的人都在遵循固有的规律生活。
城西街角的某家包子铺,掀开蒸笼的一瞬间,翻腾的白气遮掩了店主的视线,于是他没有看到暗中伸出来的那只黑手。城东卖伞的那家妇女,仍然茫然地望着天空,期盼着什么时候下一场大雪,或者冰雹。而私塾里郎朗的读书声整齐一度,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最为美妙,凭空为苍白的寒冬增添了一抹色彩。
而城南的那个院子,似乎被人们遗忘了的似得,甚少有行人路过那里,就像是那里盘踞着一只不知名的野兽一样,于阴暗中虎视眈眈着。
奇怪的是,没有人确切的知道那个院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神秘在什么地方,流言虽然四起,但是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至今没有出现。寒江城像是达成了一个默契,不要去接触那个院子,也不要有什么好奇,就当它不存在吧,在城南的某个角落里,不存在一个奇怪的院子。
人习惯安慰自己,习惯欺骗自己,发生了的可以当做没发生,存在的可以当做不存在,这很平常,但是刘怆并不准备习惯这些‘习惯’。
有些事,他是一定要探究的,问不出来的话,动用武力也不是不可以,即使寻找答案的代价,是让他拔刀横向风无痕这位师傅。
在招呼前院的仆役进来,拖走尸体、扫清血迹之后,刘怆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的太师椅,然后继续利用着他从小学来的表情,冷漠的看着风无痕。
不知道为什么,刘怆心中有一个想法突然产生,有些早已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东西,就要变了。
就在刚刚,他一举格杀了七名仆役,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但是刘怆不后悔,这一次的杀戮,并不像上一次那个死去的侍女一样,因为给他的理由是充足的。
根据这些年来风无痕对刘怆的教学,关于人这种生物,以及充斥着人组成的世界,能够复杂到什么程度,刘怆也略有耳闻。
所以他一瞬间就理解了,风无痕所说的求死,是什么一回事。原来这个院子真的只是囚牢,里面的这些仆役,却并不只是单纯的囚犯,也有那些想杀他的人派来的探子。
刘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来,这些人明明有许多机会杀了他,却没有动手,但是就在刚刚,为了防止祭仙石在自己手上的消息透露,刘怆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些仆役,或许里面有些无辜的人,但是刘怆不在乎。
现在想想,当年那个死去的小姑娘,只是因为当她走出院子后,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有消息透露的风险,所以某一股躲在暗中监视这个院子的力量,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还真是有意思,刘创心想,虽然这些年过去了,关于自己居住的这个院子,也算知道是很特殊的存在,但是刘怆一直没有查出来更多的信息,比如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当做家主、会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生活。
当然也包括,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
“你说过你自己的故事,那么我可以认为你也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那么对于求生,你并没有资格批评我。”
“你错了。”风无痕无视了刘怆眼角的那丝,因为被自己点破秘密,恼羞成怒以至于泄露出来的杀意,道:“我并没有嘲讽你求生,我只是取笑你求生的方式,就像一个丑角一样,用言语用表情来欺骗别人,你是为了掩盖什么?你的那些可笑的自尊?还是觉得这样做更加威风?”
“我在你母亲手下呆了二十年,耳濡目染的,也习惯了她思考问题的方式,所以我对你有点失望,作为你母亲的儿子,居然连求生这种本能都要遮遮掩掩,难不成你是地下的老鼠还是树根边的蝼蚁?要是世人知道了暗流主人的孩子,居然有着这样的丑态,戴上这种可笑的面具,那可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当年为你而死的那些人,恐怕得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哦对了。”风无痕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又望了刘怆一眼,道:“他们并没有坟墓。”
“你叽叽歪歪的说了这么多,关于我问的问题,你还准不准备回答了?”
刘怆的左手紧紧握在刀鞘上,好似时刻准备着将锈刀刀刃划过风无痕的脖颈,他想象着风无痕倒地之后,自己这么久以来扮演的求死模样,便无人可以看穿。但是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处甚至发白,而那刚刚舔了鲜血的锈刀,还是没有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