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等到大雪淹没了风无痕的尸体,冷空气冻结了刘怆的血液,玉玲珑的耐心耗尽想直接将刘怆带回去的时候,刘怆忽然说道:“去,将老师埋了吧。”
命运就像长河里的漩涡,紧紧的拥抱着被搅进来的人,怎么也不肯撒手,无论那人如何挣扎,到最后都只是徒劳。淹没,窒息,死亡,腐烂,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注定了的,谁也无法更改,谁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任凭命运这头巨兽张开猩红的巨口,猛烈的吞食着自己。
雪花像是没有感情的飘着,它本来就没有感情,就像是小孩子手上的玩具,玩玩了也就玩完了,随风摇摆飘忽,这一个地方的雪花终究会落地,化为一滩水,不再有任何的价值,因此它自己也不会珍惜自己。
刘怆在拿走了坟墓里的令牌之后,让玉玲珑小心翼翼的将风无痕埋了进去,然后他想了想,在一块竹节上用沾血的手写下了“风无痕之墓,学生刘怆立”这几个字。
在离开之前,刘怆又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另一块坟墓,但是因为还是没有得到那女孩的姓名,所以再多的事也没法去做,只能叹息了一口气,在玉玲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下了山林。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到最后终究是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了。一个身穿火红色甲胄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出现,慢慢的走到了风无痕的墓前,她皱着眉头看着刚刚立起的那块竹节,然后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一团烈火猛地燃烧了起来,将竹节瞬间烧的一干二净。
“我说大伯,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怎么就躺下了,偷懒可不行。”
火红甲胄女子弹了弹指间,只见一道精纯的火气射出,将坟墓上的土壤都烧成了虚无,露出了里面那块黑色的棺材。她几步上前,用力的掀开棺材盖,边掀边说:“人家真的死了,你弄一块草席就结束了,自己假死,还居然弄了一个棺材。”
随着棺材盖的滑落,风无痕惨白的面庞又暴露在了空气中,他胸前的那个血淋淋的大洞分外恐怖。火红甲胄女子轻轻的托起了一个发着绿光的球状物,小心翼翼的塞进了风无痕的伤口中,只见绿光一接触伤口,所有流出的血液快速倒流,裂开的肉体,也在极速生长,白嫩的新肉瞬间就填补了旧伤。
“故意承受那家伙的一击,这套路也太老套了,是人都会发觉,也难怪那家伙这么伤心,毕竟你是主动送死。”
“你这丫头,又在,咳咳,又在那嘀嘀咕咕啥?”
很快,风无痕便醒了过来,只见他强行睁开眼睛,忍住身体的剧痛,在火红甲胄女子的搀扶下,小心的走出了棺材。
“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很普通啊,智慧、武技、样貌,都一般般。”火红甲胄女子砸吧砸吧了嘴,道:“拔刀术我就不说了,到现在还停留在以刀为刀的阶段,六神斩呢?还在第三层灭妖,而他自己领悟的化蝶之术也有点可笑,居然只会用来躲避,还有折梅手,以他的造诣,根本就对抗不了你那最后一剑,不过是你刻意放水而已。”
“其实你只是想说,他长得不怎么样是吧。”风无痕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出生的时候情况特殊,受了重创,虽然之后用颠凤培元弥补了过来,但脸色一直病怏怏的,身子骨也消瘦的不得了,活脱脱一个久病的书生模样,这暂时也没有办法,你就不要再取笑了。”
风无痕望了一眼刘怆离开的方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暗道恨我也行,都无所谓。之后在火红甲胄女子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山林。
“哦对了大伯,旁边那坟堆真的是那女孩的?”
“怎么可能,你大伯我什么时候如此冷血了!凡是为那孩子做过贡献的,都是有功劳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奴隶的尸体,用来糊弄糊弄那孩子而已,真正的尸骸,已经被我送去她的故乡,派人厚葬了。”
“哦哦,我就说嘛,大伯虽然坏,但还是坏的很可爱的。”
“你这丫头,给我轻点!我这老骨头经受不住再折腾了,哎~。”
时间再次流淌,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生、死亡、祈祷、赌咒,而停留哪怕一小会。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百天过去了,往日的时光像是零落在来时路上的碎片,慢慢的被人遗忘,慢慢的迷失自己,慢慢的慢慢,到最后,时间会埋葬时间,最终消失不见。
“今天去猎场玩玩吧,我和寒江城主约好了一起。”
春天的某个早晨,风和日丽,空气清新的叫人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刘怆带着玉玲珑,一大清早就离开了院子,朝着寒江城主府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在一个月前,刘怆的修为再一次进步,在没有使用六神斩的情况下,光凭腰间的那柄锈刀就击败了对方,这个战绩让他还算满意。
而这些年以来的无数次挑战,也让寒江城主渐渐的熟悉了这个小伙,在被院子的名头压着,不敢暴露自己嗜杀的本性之后,寒江城主和刘怆最终成为了朋友,没事在一起比比试、打打猎什么的也是常有,偶尔刘怆还会拿‘怕老婆’这件事嘲笑对方。
但是寒江城主却义正言辞的说那不是怕老婆,那是一种尊敬而已(叶问说的哈),还说等你小子以后娶媳妇了,是龙你得趴着,是虎你得卧着,还不是得乖乖的听媳妇的话。然后他还看了一眼刘怆身后的玉玲珑,好像在暗示什么。
这话或许说的不错,玉玲珑也微红了脸颊,但是刘怆听着却有点不是滋味,他又想起了那个黑衣女子,惆怅是难免的。
“今天临时有事,城西的兵营要我过去一趟,老兄实在对不住你。”
到了城主府后,寒江城主满是歉意的看着刘怆,不过因为今天天气着实不错,后者也没有怪他,毕竟人家是一城之主,手头的公务多得多,哪像自己一天到晚闲逛,没个正事的样。只是既然出来了,也不好空手而归,于是刘怆带着玉玲珑俩人骑着一匹骏马,直朝春猎最大的猎场奔去。
不多时,宽阔的猎场便出现在了俩人面前,将马拴好之后,刘怆有些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沁人的味道,空中似有花香飘逸,满地皆是新长的青草,看着无比舒适。
射箭这种事刘怆不是很拿手,他也懒得去学,射猎只是他出来的一个由头而已,并不真的在乎打猎的结果,能够让自己舒心,带着玉玲珑一起舒心最为重要,毕竟常年在那个院子里带着,太过压抑。
猎场的人很多,都是一些公子哥之类的,也有随行的仆人,偶尔还会疾驰过一匹火红的骏马,马上骑着一个矫健的女孩,看着英姿飒爽,有些英气,箭法也相当不错,一时间被那些公子哥围绕着,争先恐后的搭着讪。
来这的人都有点身份,刘怆却懒得和他们打交道,带着玉玲珑走向了别的空旷地方,竟是连马匹都不带,自由散漫的走在宽广无际的小草原上。偶尔调戏调戏玉玲珑,偶尔随意的射向空中一箭,偶尔从地上的洞抓出一只兔子,这样随心所欲的漫步,实在是符合刘怆的心意。
“家主你看!”
突然玉玲珑惊喜的大喊了一声,在过去的时间里,刘怆终于是将她的性子扭转了过来,培养出了正常女孩的性格,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多了一份活泼阳光,这花了不少心思,现在看来是值得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蓬白色的绒毛出现在刘怆的视线里,待蹑手蹑脚靠近一看,居然是一只白狐!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季节,这个地方,怎么会跑出来一只白狐。
仗着自己的身法速度,刘怆轻点脚尖,略一用心便将白狐抓到了手中,小家伙还在那犹自跳动挣扎。刘怆心里觉得奇怪,狐狸是多么狡猾的生物,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抓住呢?仔细检查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它身体上有伤之类的。
看玉玲珑喜欢的紧,刘怆便准备把白狐递给她,却突然听到身后有很大的动静,回头一看,数十骑正狂奔而来。马上的人看见刘怆抓着那只狐狸,显露的很焦急的样子,一群公子哥居然直接就弯弓搭箭,朝着刘怆就射了过来!
‘嗖’、‘嗖’、‘嗖’,数道破风声响起,七八只箭矢已经朝着刘怆射了过来。在举手示意玉玲珑退后之后,刘怆面无表情,等那些箭矢到了面前,有些随意的伸出了手,将所有的箭矢尽数折断。
这是折梅手的功夫,刘怆目前为止最大的底牌,但是越是研究越发现其实在是过于深奥,没有个七八载根本不会出成果,于是只好缓了缓,将精力放在了更适合当下的六神斩上面。此时拿来对付这些软绵绵没有力气的箭矢,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追来的骑兵直接忽视了刘怆的手上功夫,他们只在意那只白狐,其中一个人马鞭一挥,向着刘怆恶狠狠的就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