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生活,就像白色,比较单纯。由一些物质及一些笑话构成,由一个头发像刷子一样的男人及嘴巴像海鸥一样的女人组成。因为简单而愉快,所以很傻头傻脑,很像一只在海洋上空无法停止运动的海鸥,就像小白家的生活。
每天小白去上班,刷牙洗脸刮胡子,他从镜子里看到她还在熟睡,其实她已经醒了。有时候,她想知道她熟睡的时候,另一个人在干些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小白照照镜子,梳梳头,但比较意外的是,他洗了好几只袜子放在暖气片上,显得多么的细致。这与她醒着的时候,看到的小白不太一样。
被密封的东西总是安全的,就像食品罐头,就像阳台。虽然是封闭式的阳台,但总算还有透明的玻璃。不挂窗帘的窗子很美好,从床上看去,远处的高楼与阳台上的一件衬衣构建成一个图案,而且要把头倾斜着看才会有这个效果,只是,长久这样的姿势,脖子有些疼。此时,小白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临走之前,轻轻合上门。可是,她已经醒来很久。
她上早市去买菜,并不是每天是这样。小白说过,鱼肉的纤维比排骨的纤维组织吃上去更好,小白很思辨啊!她决定去买一条鱼。鱼儿很多,她想把它带回去养一阵再杀掉,就买下了一条鱼。买回家,养在洗脸盆里。鱼儿很安静,游来游去,她蹲在地上看了半天,觉得挺烦的,想看看鱼儿受刺激会怎么反应,就“当当当”敲了敲脸盆,鱼儿还是游来去。她从金鱼缸里捞出一条鼓着黑色眼珠子的红金鱼,放在脸盆里,看它们怎么一起游来游去,大鱼一口吃掉了小鱼,她惊讶地张着嘴——整个上午,终于发生了一件想不到的事情。小白打来电话,说六点钟回家。她说你早点回来,要做鱼汤喝。
下午看了一会儿书,小白此时正在工作,他和一男一女谈点生意,他不喜欢女的说话的声音。女的说话越来越快,最后做了一个很那个的手势。小白哥哥觉得女的这样很可怕,想好回家告诉她,千万不要变成那个样子,女人说话的声音比较重要。
有一天,小白终于明白过来,窗外这一辆接一辆堵在街上的轿车,它们的型号已经换到了桑塔纳2000,行驶在这个城市的轿车排气量是有限制的;马车在三环路上狂奔是违法的,哪怕它是在午夜时分出没;你再不能晃来晃去告诉人们你忧郁,这个时代已经黑白分明。这样想来,小白决定找份工作,他还不想让家中的她感到一点生活压力。
小白在电脑公司工作,他曾经是个诗人,也写戏剧。他时常感到这个时代会旋转,一个艺术家总有相应的职业等待着他,一个画家可以成为平面设计或者室内装修或者美编,一个作家可以从事记者、编辑或者自由撰稿人,而小白被称为“企划”,反正每写一个字不是诗歌,也不是戏剧,是为了企业。
她正在看书,看到一段挺好的,就用荧光笔把它划出来,她最喜欢荧光笔的颜色,闪烁而刺激。上学的时候,她的老师一看到这种颜色就会浑身哆嗦,据说还会鼻梁发酸等等,想到这儿,她嘻嘻笑了。饿了,找来饼干吃,吃东西的时候,心很静,觉得周围也很静,只听到“嗦嗦”的饼干声音。想了一会儿心事,照了照镜子,觉得还不错,想写点东西,可是小白昨天说她小情小调,没有深度。她有点不太高兴,想着想着睡着了。她喜欢很多很多睡眠,睡着的世界很平静,很温暖,像一件老式的毛领大衣。她做许多梦,醒来时,只记得一个情节,她只想把这个情节赶快忘掉,因为梦里的事情不能回忆。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她总是让人感到不是一个理智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小白称她“脑袋”,“脑细胞”,“苹果脑袋”,他甚至想到如果自己忽然死去,这个只有“脑袋”的她,怎么生活下去,有时候,他想把她一口吃掉。
小白回到家,他拿起菜刀,要做鱼汤喝,剖开鱼的肚皮,发现一条小金鱼。就像电影的定格,菜刀停在了空中。
这天正好是1999年的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