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大海的宠儿,水元素被龙龟受伤后的狂怒所感染,在埃奥洛斯号四周形成了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漩涡。水手们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驾驭着埃奥洛斯号如芭蕾舞者般踮起脚,在悬崖边舞蹈,一步之差便是万劫不复。终于,右眼受到重创的龙龟含恨停止了追赶,当月光洒下海面,埃奥洛斯号拖着残破之躯,驶进了一座不知名的港口。
直到上岸时,还有水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逃过一劫。恩佐不仅找回自信,更赢得了水手们的拥戴。对于这些质朴的水手来说,恩佐留下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因为他是墨西拿的贵族少爷而追随他,而只因为他是恩佐。同样受到夸赞的自然还有加农,这位名氏即是火炮的孤儿水手。
经过最初死里逃生的庆幸,恩佐一行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们迷路了。柯西莫船长熟识地中海沿岸的所有港口,可即使是他也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空无人烟的废港。水手们把整个港口摸了个遍,绳索木材都已腐烂,荒草丛生,显然被废弃已久。而埃奥洛斯号急需修缮,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行动,众人只能等待天明,往内陆一探究竟。
昏暗的油灯随着船只的波动摇曳,被海风吹拂得忽明忽暗。船舱中,西尔维娅正在替恩佐处理伤口。战斗中,甲板上横飞的碎木片插进了他的左手臂。灯下的西尔维娅,虽未妆扮,却更有分朦胧之美。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显眼却不喧宾夺主,金色的短发刚过耳际,簇拥着精致的五官,典型的西西里美女。尤其是那线条柔美的微张双唇,吐气如兰,看得恩佐一阵心猿意马。西尔维娅似乎察觉到恩佐的注视,纤瘦的脸蛋浮现出两团红晕,手也微微颤抖,用惯的针线却也有些捏不住了。
“西尔维娅。”
“恩?”听到恩佐温柔地念出她的名字,西尔维娅的少女心更紧张了。三年未见了,恩佐是怎么想的呢?他究竟要对我说什么?我该怎么回答?雪白的颈项现出了香汗,西尔维娅能清晰听到自己飞快的心跳。只听恩佐用强作镇定的声音说道:
“你的针头扎歪了。”
……
翌日,柯西莫船长留下部分水手进行船只维修,大部分镇民也留在了港口。只有十余名健壮的青年人在恩佐的带领下,与水手们一同踏向了未知的内陆。经验丰富的水手在来路上刻下不少只有他们才辨别得出的记号,方便原路返回而不用担心被跟踪。
随着众人前行的步伐,阳光逐渐黯淡下来。四周植物的根茎与枝叶变得扭曲多刺,其下的阴影中传来悚人蛙鸣。再往前走,阴暗感更甚,视野变短,像是有雾气弥漫,即使抬头望向太阳也不会感到刺眼。再迟钝的人也感到了不对劲,停下了脚步。路是打磨过的石板路,宽度仅能容纳一辆载货马车通行,逶迤如蛇,雾中看不到尽头。石板间挤满了杂草,过长的杂草会绞进车轮造成事故,分明是许久没人通行和打理了。一群蝙蝠发出“吱吱”的叫声从恩佐头上飞过,而在众人身后,更危险的生物出现了。
一道道黑影从雾中现出身影,有的直立,有的四肢着地,动作迅捷地包围了恩佐的队伍。与人类相近的外貌,却浑身没有毛发,肤色病态般苍白,手有正常人的两倍大,指甲尖锐。最令人惊惧的,是“他们”口中野兽般的獠牙,和能伸出嘴外半米长的舌头。也许“他们”从人类转化而来,可就如同活尸,不管“他们”生前属于哪个国家,有过何等成就,“他们”都不能再被算做人了,如今只有眼中纯粹的兽性和食欲。
人类,伊希尔大陆的主宰者,却比谁都脆弱。
恩佐一行无人识得这种怪物,可凭它们散发出的敌意和掠食者般的目光,没人认为自己会被邀请去共进午餐。而对它们来说,自己也许正是盘中美食。人们纷纷握紧手中武器,面对不知名的怪物,唯有用谨慎来弥补信息上的不足。耐心显然不是怪物们的强项,眼见猎物没有逃走,以为是被吓得束手就擒,一个个兴奋地嚎叫着冲向人群。
所有怪物在快速移动时都四肢着地,如狼般奔跑,极其迅敏,当它们自觉猎物的视线没有跟上自己的身形时,便一扑而上。巨大的手掌,或许如今该被称为爪子,携着巨力拍在人身上,将猎物重重扑倒在地。趁猎物被摔得头眼昏花时,恶心的长舌便会勒住他们的脖子,随后尖锐的獠牙咬入咽喉,完成最后一击。
三位镇民首先遭殃,习惯了面对行动单一的活尸的他们,忽遇这种有捕食套路的怪物就完全跟不上节拍了。三人被扑倒在地,咬断喉咙,很快没了生机。
恩佐红了眼,墨西拿人口几近断绝,每一个损失都是他不能接受的,更何况都是相熟的邻里长辈。他怒吼一声,拔剑冲向一头怪物。那怪物见状,人立而起,两只畸形的爪子仿佛遮天蔽地般向恩佐盖来。绝不能被拍中,恩佐想到,只见他一个侧滚,避开怪物势在必得的一击,随后弹身而起窜到怪物身后伺机偷袭。那怪物却也狡猾,突然改用双爪着地,两腿凌空一蹬,正中背后的恩佐。幸好恩佐及时用剑挡住了这一蹬,却也被踢翻在地,左臂上的伤口裂开,瞬间染红了衣袖。
柯西莫船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自己也正在被两只怪物围攻,实在脱不开身。怪物的数量着实不少,他们三十余人竟还要以一敌多。
“少爷!”
一道身影拿着木棍拼杀至恩佐身旁,正是强壮的伊凡。从小跟着铁匠父亲锻炼的他,一身肌肉自不必说。虽不擅长武技,可面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蛮力比什么都管用。那瞬间,伊凡犹如泰坦降世,木棍下没有一合之敌,被砸中的怪物纷纷惨叫着避开这个硬茬。伊凡搀起被蹬得有些晕眩的恩佐,正待撤进队伍,却不料迷雾中,更多的怪物低吼着冲了过来,柯西莫船长那边的战团又传来几声镇民和水手临死的哀嚎,恩佐一行几近绝境。
而此刻,就在怪物们有意避开的道路另一头,两道人影徐徐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