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公旦领兵东征统一大周时,郑家在办丧事;当各诸侯国来京朝贡听命受赏时,郑家在办丧事;当姬郑氏郑德唯一直系后人郑环受封薄姑采邑时,郑家还在办丧事。
接二连三的丧事,使得整座将军府陷入了沉寂,仿佛头顶上空压着一朵散不走的乌云。
郑家怕是会就此落寞下去了——若未经历这次朝贡,大家都会这般想。
虽然郑德郑淳功绩无数,但毕竟逝人已逝,成了过眼云烟,风光已是曾经。
郑家后继无人,只有孤女。
郑娘子身世不凡,叫人怜悯,如若娶了她也能得些名声,可毕竟不是兴旺家族的长久之计。
因此郑家再无崛起的可能,郑家娘子也再无家族的庇佑。
但这样的局面在朝贡之后得到了扭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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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与郑家娘子有过几面之缘的少数人,卫子青被卫侯派来慰问将军府上下,并以晚辈的身份上了香,回到府中便被父亲叫去。
“状态倒还不错,只是有些疲惫。”
被问到郑娘子近况,卫子青不知父亲所问何意,想了想挑了个折中的说。
卫侯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提醒道:“昨日明堂里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何?”
昨日是大周朝贡,但朝贡后大家心里只有一件事,所以不必多说,卫子青便明了父亲所说是何事。
稍作思索,他道:“这件事,很蹊跷。”
卫侯收回目光,知晓自己这儿子向来谨慎,不会问出什么,便直接道:“女子不干政,只怕周公是想借此牵制我等。若你能娶了郑家娘子,倒是能一举两得。”
……
……
召公府邸,一年轻郎君接到命令而来,召公奭背对着他,似是在交代着什么。
年轻郎君跪拜领命,却有一事不解,问道:“周公如此是为何?”
召公奭没有回头,默默看着屏风,道“如今郑国被郑家旁系而得,对郑德一脉是个巨大的损失,周公与郑德交好,不会看着他唯一后人受苦。”
年轻郎君微微颔首,似乎明白过来。
东征全胜后,各氏族都获得了采邑封地,郑淳更是军中颇有名望的将领,加之郑德丰功伟绩,再多赏赐也是应该。
如今情况只是将郑家原先采邑交予旁系,而郑德一脉却是落得个后继无人的惨状,如此看来,天子如此赏赐着实是非常合情合理。
抬高了郑德一脉声望不说,又彰显了王室一族恩情浩荡,并且这样一来,迎娶郑家娘子之人,不仅博得名声,更能获得薄姑采邑。
“老师与周公无愧天子之师。”年轻郎君不再疑惑,赞叹道。
此为下棋,而召公奭以退为进,破了此局,置身事外,不再与此有何瓜葛。
没有深陷,自然清闲。
而周公仅一举措,三方获益。
……
……
受封一事的确始料未及,但郑环近几日都待在灵堂,有足够的时间想通这件事。
简单的一步落子,复杂的是理解的过程,而其本质也只是四个字——稳固政权。
受封的事情不能再拖,过了郑秦氏的头七,灵柩入葬,郑环便正装而行,进宫受封。
这次受封大典较上次朝贡的规模要小的多,但足够引人注意。
女子受封,实属罕见。
且这几日缓和后,各方势力全都明白过来,甚至接受了女子受封一事,更是知晓自己在其中能获得的利益,以及获得利益的方法——迎娶郑家娘子。
因此,没人再去在意是否是女子受封,更多的是在思考——到底怎样才能迎娶郑家娘子。
今日的明堂只得天子周公旦等大人物在场,但堂中的一言一行,一声一色都被人牢牢记下,并且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
整个受封过程同以往并无二样,申寺人宣读受封内容以及相关条例,郑家娘子行跪拜大礼接受封赏,大典毕,受封成。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受封内容及大典上的确提到了郑娘子的婚事。
……
郑环行礼后起身,正当申寺人要宣布礼毕时,她开口:
“郑环有一事相求。”
周公旦原本微低着眼,闻声又抬起头来,最后对上姬诵的目光。
得到周公旦的示意后,姬诵开口道:“郑娘子请说。”
郑环低垂着眉眼,郑重道:“郑环愿自行选择夫婿,还请王上成全。”
姬诵皱眉,心想这人真是异想天开。
周公旦看着堂下的女子,却是想起了郑秦氏那张为女请赐读书的帖子。
“为何?”姬诵忍不住问道。
“成婚本是父母之命,但郑环双亲已亡,母亲将郑家传家之物交予我,正是让郑环自己做决定的意思。”她理所应当的说道。
姬诵心道这算哪门子理由?
但却看到了周公旦的示意。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周公居然同意了她的请求。
略略组织语言,他说道:“如此,郑娘子可自行选择夫婿,待寡人与太师同意后方可成婚。”
这是各自退让一步的意思。
郑环自然同意。
……
心心念念迎娶郑家娘子的人怎会不知道受封大典最后这一段对话,惊讶之余还是惊讶。
原本以为周公旦赏赐郑娘子受封已是对王权最大让步,未曾想到郑娘子在大典后提了这么一个请求,而且周公旦居然答应了?
这着实不像周公旦的作风。
但郑环却是抓到了周公旦的“要害”。
周公旦终究不是天子,政权早晚要交还姬诵。摄政一事直接导致了三监之乱的发生,虽东征已胜,但难免有人心存不甘。
如今让天子做出有悖周公行事风格之事,正推翻了“公将不利于孺子”之谈。
姬诵尚且年幼,又习惯于听从周公旦而行事,如今接二连三的有悖常理,更容易让他短时间内学会思考,为日后掌权做准备。
周公如此,一举多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