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昆跑邮电局多了,邮电局团组织的活动不断见报,更让苏艾卿欣慰的是认识柳昆后她的那些小游戏规则失去了意义,柳昆从不较劲,总是在苏艾卿给自己设置一个屏障躲起来后,而柳昆轻易而举地就攻破了。柳昆是无意的,他看不到那屏障,他只是按自己的规则行事,他轻易破译了苏艾卿那些人为的小游戏的秘笈。一年后两人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然而,两人从相爱到结婚,苏艾卿的父母都是反对的,父亲的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位在蓬县人事局工作的科长,那人除了个子只有一米七0外,一切都很如意,家里两个儿子,父亲是个体户,已做了三层楼房。柳昆是孤儿,从小跟舅舅长大,经济条件不说,父母最担心的还是他那令苏艾卿着迷的洒脱性格,父母说这种性格的人对家庭的责任相对少些,他们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而不在乎他人的意见和感受。恋爱时看不出什么,一旦成了家,就会明显地表露出来。不仅父母亲反对,就连两个哥哥也是极力反对的。苏艾卿的一个哥哥在蓬县血防站,另一个哥哥通过苏艾卿在忭京一家民营企业做管理工作。苏艾卿听不进父母的劝告,她觉得父母是嫌贫爱富,苏艾卿连蓬县那人事科长的面也不见,执意做了柳昆的新娘。
也许上苍真在冥冥之中安排了一个人的命运,短暂的幸福换来的却是生活无情的考验。
成家一年后有了儿子润润,儿子三岁时,苏艾卿已调入工会工作,这时候很多人开始偷偷下海,尝试通过投资的方式赚取一些额外的收入。不安分的柳昆决定改变自己的生活,他背着苏艾卿向一个个体户借支三万元买下了江南服装厂的内部股票,第一年尚分得五千元的股息,第二年江南服装厂宣告倒闭,三万元换得了百十件款式过时的西装,其余的钱款竟血本无归。
苏艾卿在柳昆抱回那些西装时才知道夫妻俩就这样背上了几万元的债务,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所有的积蓄拿出来也挡不了债主的催逼,为了还债,苏艾卿连化装品也不敢买了,一件乳罩缝了又缝,最让苏艾卿心疼的是儿子润润的牛奶也没办法按时按量供应了。岳父岳母心疼女儿,有时偷偷给小外孙买些小吃零食,不免说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话。柳昆一气之下,抛下妻儿辞去公职去了广州。
柳昆到广州一家杂志社干了一年多,没给家里寄一分钱,赚的钱全还了债。从广州回来过年时,不但没给苏艾卿带一份礼物,连润润也没给买一包食品,一件西装袖口磨破了,竟连过年的新衣也是苏艾卿给买的。苏艾卿问柳昆的工作及月收入情况,柳昆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说在外混日子不容易,他一定要拼搏,要让苏艾卿和润润今后过上好日子。年过完,柳昆说广州的工资太低,又决定到海南去闯荡,柳昆一时在报社,一时在工厂,一时涉猎房产行业,居无定所。这一走又是一年多,临行前苏艾卿说这下可好,弄得有家难归,遗臭万年。柳昆来一句,其实人不在乎什么留芳千古,也不在乎什么遗臭万年,活好眼前就是幸事。柳昆解释说,我买股票,我走广州,我下海南,都是为了活好眼前……
十三
大楼桩基工程投标于礼拜五上午在市政府小礼堂开标,经过激烈竞争,汴津市洪泰建筑集团公司中标,大楼工期八个月,预计在春节前封顶。
招标事宜定下来后,礼拜五下午,电信公司再次召开了基建班子成员会议,进一步阐明了财经纪律,要求所有基建班子成员做到七要七不准,特别要做到廉洁自律,不收受红包,不接受吃请。基建日常工作由吴颖秋牵头负责。
会议开完,又到了下午五点多,苏艾卿到学校接了润润回家放了书包,到花店买了一束花打的直奔海鲜酒楼。
苏艾卿怀抱一大束郁金香牵着润润乘电梯到达海鲜酒楼的怡红厅时,从虚掩的门缝往里瞧,却见娄邻正与副市长饶兴安,组织部副部长鲁鑫和夫人刘缓,纪委邵子良科长以及一名不相识的男人讲话,五彩线广告公司的阿支竟也在座,却并未见魏娜娜,苏艾卿慌忙闪到一旁。这时一位身穿旗袍的服务小姐走过来问:“请问您找谁?”
苏艾卿示意服务小姐往梯边走,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找怡红厅的魏娜娜。一位女士。”
“请问是那一层楼的怡红厅?”
“十二楼。”
“对不起,这是十一楼,这里每层楼都有一个怡红厅。”
“谢谢!”苏艾卿赶紧拉着润润从梯旁的楼梯往楼上走去。”
十二楼的怡红厅内笑语喧哗,一个三层大蛋糕摆在桌上,苏艾卿猜中了,魏娜娜过生日。
魏娜娜忙迎上来拉住苏艾卿的手:“艾卿,你好!我还怕你来不了呢。你看看我们快十年未见了,你还是那样。”
“怎么会还是那样呢,儿子都打酱油了,老哪!”苏艾卿笑道。
魏娜娜这才拉起润润的手:“乖乖,岁月无情啊,我的侄儿也这么大了,看来我真不能再玩了。”
苏艾卿忙对润润说:“润润,叫魏阿姨。”
魏娜娜说:“不,叫姨妈。”
润润仰着脸看魏娜娜:“妈妈的哥哥叫舅舅,妈妈的姐妹叫姨妈,你是妈妈的姐妹吗?”
润润的话逗得魏娜娜大笑起来:“对呀,我是你妈妈的姐姐。”
“姐姐?我怎没见过你?”润润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苏艾卿打断儿子的话:“这真是妈妈的姐姐,快叫姨妈。”
润润看看苏艾卿,又看看魏娜娜,自言自语摆摆头:“搞不懂。”然后朝魏娜娜叫道:“姨妈。”
“嗳!”魏娜娜大声应着,手不停地在润润头上摩挲。
“姨妈,祝你生日快乐!”润润说着从苏艾卿手中将花拿过去递给魏娜娜。“谢谢!谢谢!”魏娜娜手捧鲜花,高兴地在润润脸上亲了一口。
苏艾卿埋怨道:“过生日也不给我明说,看我没带什么礼物。”
魏娜娜吸着鼻子使劲地闻那束花中的香味:“呵,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像我这个年龄还正儿八百过什么生日?过生日是小姑娘们的事,我过生日是借口,主要是会会朋友们,特别想见你。”
包房里已经来了五六个人,有两人在唱卡拉OK,其它人在打扑克,苏艾卿一个也不认识。润润一进去就打开了电视,也是巧,电视上正播放那盘关于水中生物的内容,大约是走进大自然的专题节目。魏娜娜拉苏艾卿坐下来,指着那几人说,那都是她在艺术团的同事和学生,她指着那个正拿着话筒唱歌的女孩子说:“她叫小蝴蝶,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歌舞都能来,她的男朋友是五彩线广告公司的。”正说着,阿支走了进来。魏娜娜说:“看,说曹操曹操到。”
阿支见到苏艾卿忙打招呼,又冲魏娜娜笑了笑:“说我什么来着?”
苏艾卿说:“说你的女朋友非常优秀。”
阿支笑容满面地说:“这还不是魏老师的教诲有方。”又挨苏艾卿坐下来说:“和大姐真是有缘份哪!”
魏娜娜说:“怎么你们认识?”
阿支戏言道:“岂止认识?我还准备结拜成干姐姐呢?过去那许多年竟不知还有一个姐姐,这一月里三次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说得苏艾卿和魏娜娜都笑了起来。苏艾卿和魏娜娜说着话,阿支插不上言,有些冷落,便去小蝴蝶那,一会儿两人坐在了润润旁边看电视,苏艾卿看见他们很快就和润润扯上了,润润一边看电视,一边和阿支小蝴蝶说话,显得很开心。一会儿阿支和小蝴蝶带着润润说到大厅去看看扇贝活虾等海鲜,苏艾卿同意了,便与魏娜娜边谈边观察厅里的摆设。
客厅很大,摆着一张足够坐十四五人的大圆桌,靠门边是一套家庭影院音响,歌碟放在电视柜上,两个麦克风被一男孩和一个接替小蝴蝶的女孩拿着,他们正唱“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电视前放着一圈奶黄色沙发,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羊皮做成的。大圆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台布下面是一层深红色的天鹅绒,桌上一块圆形的有机玻璃,是用于旋转的。房子里显得很亮堂,除了一个大窗户,关键是悬挂在天花板上方的那盏豪华吊灯,几十盏灯泡放射出柔柔的光芒。桌子上已摆上了一个大圆盘,一朵玫瑰,几根青竹,孔雀开屏的造型十分逼真,周围摆了十来个小碟;蚕蛹、桔梗、虾仁等,苏艾卿看这阵势,定是这海鲜酒楼一等的酒席。
两人共同就中学同学时的话题聊了一会儿,有穿祺袍的小姐来问:“可以上菜了吗?”魏娜娜说还等一等,苏艾卿知道还有客人,于是对魏娜娜说:“你去忙你的罢,咱们回头再聊。”却见阿支领着润润回来了,润润手里抱了一辆精致的遥控小汽车和一大包食品,苏艾卿问:“不是说好去看扇贝的么?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谁让你要的?”
润润委屈地看着阿支,阿支忙说:“我们看了一会儿扇贝,我想给他买点点心,这小家伙又机灵,又乖巧,买什么都不要,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胡乱买了点,算是一点心意。”
正说着门口笑声传了进来,随着说话声涌进来两男一女,那个子矮的一位上穿一件黑底起细花的梦特娇T恤衫,外罩一件浅灰色夹克,下穿一条乳白色西裤,脚踩一双白皮鞋,肚子已有点凸起,他怀抱一束鲜艳的玫瑰,大声说:“祝魏小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他的身后是一位高个子男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一名身着西红色的套裙的女士紧跟其后,套装是法国名牌,穿在女士身上显得雍容华贵,女士三十来岁,头发剪得很短,象男人的平头,这一身装扮让人忍不住会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一会儿,但这张女人的脸实在太平凡了。苏艾卿想,如果不是这平头这衣着,大街上谁也不会去注意她,她怀抱一个布做的大棕熊,也恭喜一声:“生日快乐!”
魏娜娜接过玫瑰花和棕熊,连声道谢。
十四
大约客人全到了,魏娜娜张罗着入席,一行人坐到桌上来,满满的十三人,苏艾卿环视一下众人,心里咯噔一下,苏艾卿是那种有些敏感之人,她突然将这周五和十三连在一起,心里莫明其妙地掠过一丝不安,这是苏艾卿一直忌讳的两个数字,就是去买菜,逢到一元三角、一十三元,她怎么都要少给一角或是多给一角的。
魏娜娜一边吩咐上菜,一边站起来给大家做介绍。她说:“就从我身边开始给大家作个介绍吧。这一位是市委办公室主任罗镇先生。”她指的是那个气质不错的高个男人。罗镇欠欠身,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
“这一位是环保局的梅女士,她专门负责保护我们的生存环境。”众人都笑起来,那平头女人也欠欠身表示致意。
“我右边的这一位是康乐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谷云帆先生。”谷云帆扬起戴着大钻戒的手向大家挥一挥说:“幸会幸会,各位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