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炳玉说:“苏总,下周五是服装节,我公司参加五彩线的时装表演已全部准备就绪,您要不要去验收一下?另外,周二是端午节,按以往的惯例,皮盐蛋隔天要采买了,请您拿一个意见。”
苏艾卿:“时装表演的事到时请洪总一起去看看,皮盐蛋的采买参照去年的份额和价格,请柯主任安排一下。”
洪石俊说:“苏总一直在负责五彩线广告公司的活动事宜,你一管到底好了,我对时装表演也是外行,没必要在中间插一手。”
苏艾卿听出洪石俊话中有话,看了洪石俊一眼说:“你是副总,去验收一下节目理所当然,怎么叫插一手呢?”想了想又说:“离开幕式还有几天,等简总回来再说罢。”
隔天办公室就把皮盐蛋买回来了,皮盐蛋分发完后,五彩线为感谢电信公司的支持,又送来了十箱澳地利饮料,十箱苹果,十箱葡萄和十箱蓝带啤酒,说明给领导班子成员和办公室成员各一份,柯炳玉收下这些东西,来给苏艾卿汇报。
苏艾卿说:“葡萄不能放,你这样,苹果、葡萄各人先拿回去,啤酒和饮料先放着,等简总回来处理。”
下午四点多,各科室负责人早到公司办公室领走了皮盐蛋,洪石俊、吴颖秋、柯炳玉、苏艾卿各自领了自己的一份,苏艾卿对柯炳玉说:“柯主任,简总的那份你帮忙送一下如何?”
柯炳玉说:“行!”话刚说完,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柯炳玉的爱人打来的,说女儿在幼儿园感冒了,这会儿正发高烧,急需到医院输液,请他下班后赶快到家里给女儿拿件衣服后赶往医院。
苏艾卿便将目光转向洪石俊,洪石俊忙说:“对不起,我晚上有朋友约我,这样吧,东西先放在这里,等晚上我把事情办完了,再给简总送去。”
苏艾卿说:“算了,万一你来晚了,明后天又是礼拜休息。我去送罢。”
柯炳玉说:“几部车子又都不在家,你还要接小孩,还是等会我忙完了再说。”
苏艾卿摆摆手说:“没关系,就打的去。孩子输液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苏艾卿接了儿子,在外面吃过晚餐,回电信局,拿了东西叫上的士直奔简舜一家,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闷闷的,象要下雨的样子,的士开到邮电局家属宿舍区四栋二单元,抬眼看简舜一家,却没有灯光,便拿出手机打简舜一家的电话。简舜一的妻子苏艾卿从未见过,只听说是市政公司的。苏艾卿想,简总的爱人要接孩子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电话打了半天无人接,苏艾卿想起简舜一在美宁茶楼所说过的孩子有时放在外公家的话,便让的士回头向市政府大楼驶去。
简舜一的岳丈林吉隆在市政府从秘书科一名干事干到科长最后干到秘书长直到退休,威望很高。秘书长家苏艾卿倒是去过一次,它在宝华路政府宿舍,的士去得近半个小时,电信与邮政刚分家不久,林秘书长因吃鱼卡了喉咙在家休息时,洪石俊、吴颖秋和柯炳玉在司机再君的带领下去看过秘书长。
的士开进市政府大院时,天已经黑下来,有隐隐的雷声传来,道路两旁松木参天,向前进入岔路口向右一转,行十来米后进入一个圆形拱门,得见许多牵藤引蔓的花草在一清池凉亭边缭绕,四周清幽静谧,因为天气阴暗,竹林经风一吹,沙沙作响,更添了一层神秘与幽寂。穿过竹林就到了一溜两层楼的宿舍前,苏艾卿曾听再君说,3号楼住着********武先明和副市长刘国政,4号楼住着副市长饶兴安和组织部副部长鲁鑫,5号楼住着市委副书记郑明强和组织部长辜道军,这一色的两层楼每幢住两户,分幢依别墅建筑样式而建。
林秘书长就住在6号楼,的士在6号楼前停下,苏艾卿让润润在车内守着,要司机帮忙搬了葡萄、苹果,自己拎了皮盐蛋向林秘书长家走去。
敲开林秘书长家的门,只有夫人梅彬一人在家,苏艾卿说明来意,林夫人一面倒茶,一面致谢,林夫人告诉苏艾卿,老头子刚吃完饭就带外孙女到老干部活动中心玩去了,林夫人倒完茶,又执意要削苹果,苏艾卿拦住林夫人推辞道:“您不必客气,天要下雨了,我还是快点走。”
林夫人便送出门来,此时雷声更响,林夫人说:“小苏,带上把雨伞吧。”
苏艾卿说:“不用,梅老师,雨一时半刻不会下来的。”
林夫人道:“这舜一是忙一点,可我这梅瑰怎么也那么忙呢?成天的不在家,干什么去了?”害得你们跑这么远的路,还怕淋了雨哩。”
苏艾卿知道老夫人在数落自己的女儿,但听到“梅瑰”的名字还是愣了愣,这名字好象在哪听到过,梅瑰,那么简舜一的爱人不姓林了?林夫人见苏艾卿愣神,就看了她一眼,苏艾卿忙说:“嫂子是随您姓吗?”
“是啊,她随我姓。”
苏艾卿随口说道:“我一直未见过嫂子,她是在市政公司上班吧?”
“呵,年前调到环保局了。”
苏艾卿又是一愣,魏娜娜的生日宴上那个平头女人难道就是简舜一的妻子?!“到哪她都忙,不知忙些什么,看把你拖这么远的步。”林夫人再次道谢。
“梅老师,嫂子一定有事去了。您留步吧,我坐车一会就到了。”苏艾卿忙笑道。
林夫人把苏艾卿一直送出6号楼的院门。两人正待告别,却看见市人大办公室主任刘缓正夹着一个精致的大红色小坤包经竹林向这一溜楼房走来,看见苏艾卿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林夫人分明看见了刘缓,却将目光望着别处揉眼睛,假装眼睛里飞进了灰。刘缓是鲁鑫的爱人,据说前些年在市政府办公室任副主任时与当时尚是秘书一科科长的林吉隆为争副秘书长的职位闹得十分不快,甚至达到出言不逊的地步,这在汴津的政界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刘缓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时,苏艾卿曾不止一次与刘缓打过交道,这个女人干事自有一股泼辣爽快的干劲,只是小心眼太多,干什么事喜欢钻牛角尖,喜欢凭喜好干事,所以在市政府口碑并不好。
待刘缓走过,林夫人才再次与苏艾卿道别。告别林夫人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苏艾卿坐上车,司机掉转头,正要向圆门洞驶去,随着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一声惊雷在头上炸响,借着闪电的光芒苏艾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矮快速向前走来,苏艾卿忙让司机把车向旁边的竹林停靠,她借着不断放出的闪电的光亮看清楚那是洪石俊夫妇,两人提着两袋东西向5号楼走去,那幢楼住着市委郑副书记和组织部辜部长。“这就是洪石俊约的朋友!这只狡猾的狐狸!”苏艾卿不禁在心里骂道。
等洪石俊夫妇上楼,却又见有一名女士从4号楼走了出来,苏艾卿让司机再等一会,等那女人走近,苏艾卿又是一惊,是娄邻!娘西皮的,一个个象赶场似的这是干嘛呀?!
等娄邻走过竹林,走过圆门洞,苏艾卿才让司机开车,此时风声更紧,随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惊雷炸响时,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倾泼而下,寒气袭来,润润打了个寒颤,苏艾卿摇上茶色玻璃,抱紧润润,她看见走在前面的娄邻在向司机招手,有心想让司机带她一程,又想那娄邻是多心之人,自己此番好心带她,恐引得她来误会,便不吱声。司机一溜烟从娄邻身边开过去,从车上往后看,苏艾卿见娄邻被这场大雨淋得成了个落汤鸡,娄邻披散着头发,紧缩着脖子,穿着高跟鞋,一套灰黑色的西装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在竹林的风雨声中,这一个暗影如鬼魅一般在雨中一蹦一蹦地向前奔跑着……
二十六
雨仍在哗哗地下着,在的士里能看见雨线顺着玻璃下滑的快速流线,路上行人已不多,只有的士在奔忙,商店里亮堂的光线和马路上的霓红灯在雨夜里显得很寂寞。雨从的士的窗缝里渗进来,寒气包裏着风雨袭人。苏艾卿穿着一件夹衣此时感到了冷意,她搂过润润,儿子的手冰凉冰凉。
的士开到报社的院门前没法再往前开了,铁栅门锁着。门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司机按了好长时间的喇叭也不见人来开门。看来看门的师傅也不在门房,躲雨是没地方了,付完车费,在的士上赖了一会儿,看总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苏艾卿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儿子头上一捂,拉着儿子钻进雨中向院子的小边门冲,润润看妈妈穿着单衣,硬是拿开了苏艾卿的上装塞给她要她穿上,小家伙不听苏艾卿的叫嚷,飞快地向家里跑去。
待回到家里,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苏艾卿顾不得自己,赶紧把儿子的外衣脱下来将儿子推到到卫生间,说快冲个热水澡,不然要感冒了。润润脱光了衣服,等打开水阀,水管里流出的却是冷水,于是急得大声叫妈妈,苏艾卿正在房里脱湿衣,听到儿子的叫声,忙穿着湿胸罩和短裤披着一条浴巾跑了出来。看儿子冷得发抖,顾不得衣衫不整,赶紧将浴巾披在了儿子身上,又忙忙地跑进房重新找一条浴巾罩住了自己。来检查气坛,发现坛子里还有气,原来是打火的零件坏了,打开开关,咔咔的声音响着,就是打不出火来。
没办法,苏艾卿只得赶紧在气炉上烧热水,待热水烧好倒入脸盆,润润的喷啑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来了。手忙脚乱地给儿子冲洗完毕送他到床上,润润还要做作业,苏艾卿说明天再抓紧吧,今日淋了雨,好好睡上一觉。
离开儿子的房间,苏艾卿才给自己清洗,到这会儿脱下衣裤,才猛然惊觉自己还在来例假,蹲着洗好了身子,待站起身来掠毛巾,腰酸眼花,竟一下子跌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扶着墙站起来穿好衣裤。待一切收拾停当,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润润房里的灯亮着,从掩着的门向里看,儿子根本没睡,他在做作业,苏艾卿欣慰地笑了笑走回梳妆台前用电吹风吹头发。
头发吹干,润润的作业也做完了,苏艾卿为儿子冲了一杯牛奶,让儿子喝下,又倒开水给他漱口,看着他睡下了才走回自己的房间上床来。
拿起一本杂志没看几行,睡意就袭来了,丢了杂志脱衣关灯躺进被窝,电话却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又是谁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苏艾卿捶捶发酸的腰,看着远离床沿的书桌上的电话,懒着没动。
电话响了一道后再没打来。
苏艾卿再次被电话惊醒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二十八分。她感觉太阳穴一嘣一嘣地,头又疼起来,实在想躺着不动,可深夜里的电话铃声听起来十分凄厉,电话固执地响着,直催得苏艾卿爬起来到书桌上抓起电话。
“喂。你回来了?”是柳昆。
“我早回来了,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你在干什么?怎么半天不接电话。”柳昆的声音十分冷淡和阴郁。
“我睡觉,都什么时候了,半夜三更的你有什么事快点说。”
“你他妈和谁睡觉?”柳昆突然凶狠地吼起来,静夜里这叫声让苏艾卿打了个寒战。
“我看你是有些神经质了。”苏艾卿冷静地说道。
“你个****放尊重点,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吧,你知道什么?”
“你下班后到哪里去了?九点多钟到哪里去了?”
“下班后带润润在外面吃饭,然后给一个同事送端午节发的葡萄和盐蛋去了。”
“男的女的?”
“柳昆,你无聊!”
“哼,我无聊,你他妈才无聊!端午的盐蛋还要你去送?那么多同事你准备给几个人送?你他妈是去摸蛋吧?还送蛋!”
“……”苏艾卿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
“你个****养的太贱了,你不光带儿子送蛋,你还带儿子和情夫去喝茶。你让老子戴绿帽子,你听着,只要你做初一,老子就会做十五!”柳昆不等苏艾卿回话,“啪”地放了电话。
黑夜里美宁茶楼前的那个高个青年的阴笑十分狰狞。他和张胖的脸,络缌胡子的脸交错摇晃,晃得苏艾卿恍如看见群魔乱舞,苏艾卿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床,清冷的泪水汹涌而来。
“水,水,妈妈,水……”朦胧中听到儿子的叫声,苏艾卿挣扎着爬起来,跑到润润的房间里,果然是儿子要喝水。
到客厅里倒来开水,扯亮电灯一看,苏艾卿呆住了,儿子满脸通红地坐在床上,看到茶杯,迫不及待地抓在手里低着头一口气喝完。苏艾卿用手拭一拭儿子的额头,惊得失声叫起来,她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儿子的浑身炭一样的滚烫滚烫。他说妈我的头好痛好痛。
我的孩子!我的心肝!苏艾卿在心里叫着。
医院!必须马上上医院输液!
吻一吻儿子的头,将儿子放在床上,苏艾卿回房穿衣做去医院的准备。
待苏艾卿将儿子吃力地背在身上出门才知道雨根本就没有停下。漆黑的夜里楼道里一片静寂,雨声风声和一些半夜里的常有的诡异的声响以及哪一家没有关好的窗户冷不丁的一声碰撞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苏艾卿背着儿子的腿软了下来。重新关好门,给儿子找来家里的感冒灵让他服下,自己也服下四粒,又去打了一脸盆热水,给儿子擦了擦身子,然后苏艾卿坐在儿子的床上,让儿子象小时候一样面朝自己睡在自己的怀里,一面轻轻地给儿子按着头上的穴位,一面不时低头去拭儿子的额头,心里祈祷着烧快快退去。
儿子在凌晨三点左右浑身的热慢慢减退,但还未完全退去,苏艾卿不敢眨眼,她抱着怀中的儿子,端端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艾卿给儿子请了假,又向办公室告了假,带润润上医院输完夜,润润的烧才彻底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