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序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骑着龙遨游云海之间,那种感觉美妙得无与伦比。他若是能够说话,肯定会忍不住站在龙背上大声呦喝几声。
只消片刻,远远地透过云雾便可看见无妄洞府第三层那诡异绝妙的景象。
四根细长的石柱从深涧中拔地而起,中间托起一片石台。石台上砌着一幢飞檐斗拱的三层道观,远远望去,那道观仿佛在云上悬浮一般。
道观门前的广场十分宽敞,一座巨大的石盘固定在广场中央,石盘上空的洞顶处漆黑一片,看不清洞顶到底有多高。
白龙将李遂放到广场上,游动几下龙身,便钻进了茫茫云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遂站在平坦光滑的广场上,感受脚下深渊之深,头上洞顶之高,四周洞厅之大,身前道观之雄,忍不住叹为观止。
如此庞大的洞府,便是寻天觅地恐怕也难找到一处,无妄宗得天独厚,占得此地修行,为何却人材凋零,败落至斯?
李遂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或许正是因为无妄宗得天独厚却又无福消受,所以才会落到如此田地吧。
走到巨大的石盘面前,李遂凭空升上三丈之高,才清楚地看见石盘上的雕刻。石盘外围雕刻着怪异的八角图案,内圈嵌刻北斗七星,几条线将七星联连在一起。饶是李遂见识广博,也不明白这石盘刻图案有何深意。
关序背对着石盘,并没有看见石盘上的图案,他仍旧沉浸在眼前景观的震撼之中,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那是对大自然的敬畏,亦是对上天的敬畏。
李遂亲吻一下关序的额头,满怀不舍地说道:“翎儿,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要害怕,爹爹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说罢将关序放在石盘中央,兀自落下等着石盘下的密匣开启。
李遂惴惴不安地等了片刻,突然听见卡嚓一声,石盘缓缓地动了,先是慢慢地转动,然后旋转速度逐渐加快……
关序充满恐惧的躺在石盘上,听见石盘启动时卡嚓的响声,然后身下的石盘慢慢地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关序感觉身上的血液好像在慢慢的流失,耳畔也听见水流动的声音。也不知是石盘转动太快,还是血液流失太多,关序的神志开始模糊起来。
石盘散发出鲜红夺目的光芒,这道血红的光芒直射洞顶,关序勉强睁开双眼,突然看见洞顶深处出现一片鲜活的世界,如同剧院里放映的电影,那世界里有奇树苍天,巨龙遨游,还有让人仰望的巨大宫殿悬浮在云端……
李遂等了半晌,却不见石盘下有任何密匣开启,他抬头一看,却发现石盘发出强烈的血色光芒,顿时大惊失色。
他连忙飞上石盘,看清楚石盘上的景象时,差点晕厥过去。只见石盘的石槽里装满了鲜血,鲜血在石槽里不断地循环流动,石盘下透出的光芒将鲜血照成了琥珀色。躺在石盘中央的李翎全身精血被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层人皮包裹着骨头,两眼深陷眼窝,脸上布满了皱纹,此刻已经昏死过去。
“翎儿……”李遂顿时睚眦欲裂,痛不欲生,忍不住大声悲呼。
他奋不顾身的抱起关序,落下石盘,任凭泪水在脸上纵横,用颤抖的手指探了探关序的鼻息,发现尚有一丝气息。
“是爹爹害了你,是爹爹害了你啊!”李遂仰天大哭:“是我害了翎儿……”
“白龙,你给我滚出来!”李遂抱着皮包骨头的关序,冲着云海深处大吼:“令奴……令奴,你骗了我,你骗了翎儿,你这个贱婢……”
李遂终于明白过来,所谓“正邪之体”是开启藏有解药密匣的密钥从头至尾就是一个谎言,而这个谎言制造者不是别人,就是他甘愿自己受盅而死,也不愿伤害的结发妻子——令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为什么你甘愿出卖丈夫和儿子,你到底是为什么?李遂在心底悲呼,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不相信。
不行,我不能让翎儿死,我要让他亲自手刃仇人,让所有参与过这个弥天大谎的人永远不得安宁……
李遂强忍着悲痛,将关序平放在石板上,然后盘膝坐在关序的对面,他忘记所有的仇恨,强令自己进入虚无忘我状态。
很快,李遂的元婴透体而出,半透明的元婴钻进了关序的体内。
李遂慢慢张开双眼,失去元婴的他已经感觉到了“破神之盅”在他体内乱窜,他的大限终于还是来了。
“翎儿,爹爹说过,永远都陪伴在你身边,爹爹不会食言……”李遂的眼神开始涣散,无力地仰倒在石板上。
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看见一个戴着青色面具的人缓缓地从洞顶落下……
戴着青色面具的人落在广场上,他缓步走到关序的面前,伸手抱起了这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
他用手慢慢地在关序的胸口上抚摸,很快关序便有了变化。原本干枯的血肉渐渐充盈,脸上的皱纹也消失殆尽,恢复了起初的红润……
“白龙何在!”他的声音向四周扩散,整个洞厅都回荡着这句话。
白龙瞬间出现在广场上,幻为人形的他跪在面具人的跟前,态度甚为恭卑:“白龙拜见主人!”
面具人动作柔和地抚摸着关序的头,轻声说道:“将这孩子送出去,他气数未尽!”
“主人,你还要留他在世上?他可是正邪之体……”白龙有些犹豫,不明白面具人的真正意图。
“正邪之体又如何?区区一个凡人,岂能奈何于我?”黑衣男子发出一声冷哼,白龙吓得垂下了头。
“谨遵主人旨意!”
“我在天妄洞布下迷神天罗阵,但为了保险起见,你仍须留在洞中守卫石盘!”黑衣男子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小白龙暗自苦笑,他可是在天妄洞已经整整守护了五百年啊。
“谨遵主人旨意!”
黑衣男子交待清楚后,顷刻间化为无形,徒留下太极石盘在周而复始的转动。
白龙看着熟睡中的李翎,心中却大为迷茫:天下之大,我该将他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