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乙寒神色淡淡,眉目间掠过一丝黯然。他却并不回答她问题,却是问道:“今日公子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从此以后,你便可以摆脱我了……”她仰起头来,尽量用欢快的声音道,然而她的神情却是极为认真。
他看着她,却是一阵恍惚。
这还是从前的她吗?从前的她断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果然已经不再是她了?还是,她仍是她,只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很多事?……心里突然有说不出的痛感传来。
喉头里一片苦涩,他陡然间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季仙的话:“你逃避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许她都不再是她了,你仍旧还在逃避?我季仙虽然为魔,但是有时候连我都瞧不起你了!小白,你在害怕是不是?”
害怕?他真的是在害怕吗?如果她真的已经不存在了……脑中闪过这个想法,他竟有一种无法抑制地恐慌。他抬头看着她的脸,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叶凡却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却发觉自己脸上什么都没有。
“白师叔?你怎么了?”她诧异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喉头一哽,许久才挤出一个字来:“好!”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在她面前冷面相对。无论她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都能在她面前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淡然。
“白师叔,今天你很不对劲呢!”叶凡疑惑地道。真是奇怪!今天似乎先是遭遇到莫名其妙的人的袭击,自己莫名其妙地晕倒,接着莫名其妙听到白师叔温柔地对自己说话,再又看到白师叔对自己露出心痛的眼神。而现在白师叔又是一种怪怪的样子。
他之前一直对她很冷淡的。甚至让她误以为他很讨厌她。她是从来没见过他在她面前这样频繁失神的样子。可是现在……这变化也太大了些!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心中突然有丝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但是转瞬,却又自己摇头否决。
“你要我做什么?”他终于回过神来,皱起了眉头。他看她,从来都是皱着眉头的。在叶凡印象中,他的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她却并不介意这样,反而觉得还是这样的白乙寒比较正常。她扬了扬眉道:“其实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我要你给我抓住陆然,然后将他带到丽人院!”
白乙寒怔了一下。叶凡挥手道:“像这样的宅子,价值万金,这里亭台楼阁,假山花池一应俱全,里面有无数的美仆美姬伺候。”她看着白乙寒,道:“你帮我办完了这最后一件事,这处宅子我就赠给你!当做给你辛苦的报酬!”
“你今天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用这套宅子换我为你办事?”
“其实我知道,即使我不给白师叔宅子,白师叔你也会为我办事。因为白师叔的职责就是保护我。而现在陆然威胁到了我的安全。”叶凡理所当然地道。“我只要给我抓住陆然,给我拖延时间。白师叔你一招便可制住那小兵圣陆然。这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既然你这么肯定我会给你帮忙,那么你不必问我的意见,更不必费心把我带到这里来!”白乙寒的脸色又恢复了冷淡,他的眉宇之间有散不去的阴郁。“公子只需要一个吩咐,凡是威胁到公子安全的事,我看在羽师姐的面上,都会去做!”
叶凡一愣,咬了咬唇。“其实你已经帮我太多。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真的想将这一处宅子赠与给你。当然,我还有一个目的,这件事,不要让灵儿师叔知道!”
“宅子……公子还是自己留着。不过后面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他的眼中有淡淡的阴翳闪过。“我可以去帮公子抓来陆然。但是公子却要谨记,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切勿离开帝都。还有……”他声音顿了顿,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小心你身边的那只魅!”他看着她,眼里有复杂的神色。“或许她如今已经成为你的人,但是她曾经……是陆然的人,她,在你身上下了魅虫。”
“魅虫?下在了我的身体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古怪名词的叶凡脸色大变,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魅虫,已经死去!”白乙寒这话让她松了口气。
“你被刺杀后之所以见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统领府的如雪,都是因为那魅虫让你产生的幻觉。不过,那是魅虫给你的最后幻觉。自此以后,只要你离她远点,那只魅……她没有办法再蛊惑你!”白乙寒轻描淡写道。
他一袭白色的身影隐入了黑暗中去。
叶凡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终于忍不住问:“白师叔,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让灵儿师叔知道?”
黑暗中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这一夜,叶凡经历了自己来到这个炎朝后的第一次失眠。睡在别院的卧房,她闭上眼睛,便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做梦。那些梦里有她,也有白乙寒,无数个不同的场景,但是无一例外却都只有一个结局。她追着他的影子,他的一袭白衣却一次次头也不回地将她抛在身后……梦中那种感同身受的冷彻骨的寒冷,让她在下半夜再也无法入眠。
到底是怎样呢?她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为什么自从自己这回在马车上莫名其妙的昏迷之后,白乙寒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在今天之前,还表现得对自己那么冷淡和厌恶。而现在,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太多内容。
她想得头一阵疼痛。
但是脑子里却空空荡荡的,那些破碎的记忆,漂浮在她脑子里,让她剪不断理还乱。
算了,什么都不想了!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却看到,自己房间的窗户边,似乎有一个淡淡的身影。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惊叫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