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上正式颁结果,在他亲征朔漠之间命皇太子胤礽坐镇京师代理朝政,各部院奏章均听皇太子处理;若事重要,诸大臣议定,启皇太子。
朝会散后诸大臣退出,皇太子最后一个从地上起来,看着康熙本欲说点什么表示一下自己的受宠若惊与决心但康熙一看便知,两父子眼神会意,康熙摆了手让他退下。
一出乾清宫等在廊下的索额图就跟了在了胤礽的身后,拱手道:“恭喜皇太子,贺喜皇太子。”而后略近一些,压低声音道:“皇上亲征起码要有一年半载不在京师,这可是太子绝好的机会啊。”
近日朝野上下不知谁散出一种谣言,说皇太子胤礽恃宠骄横不满现状意欲将皇上取而代之,虽然皇上明着没提起这件事但不代表他心里没衡量过,此刻听索额图这么说胤礽当即敏感起来,冷了脸,扭头看着索额图,沉声道:“索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索额图一怔,知道自己用语不当,忙改口道:“臣指的是太子可以利用此机会聚拢人心建立功绩,皇上归来见您如此上进也会龙颜大悦。”
胤礽停了脚步,凝声道:“我本皇太子众望所归何须聚拢人心?再者,皇阿玛信任我让我代理国政,做的好是应该的,做不好是罪过,谈何功绩?”说罢,拂了袖大步离去。
在御阶下等待的明珠见状暗笑,取巧迎了上去,一声贺喜之话还未出口就见皇太子拂了袖,他一愣,和站在上阶的索额图对视一眼,心中忿然。看来,如今太子真如传言一般,恃宠骄横起来了。
“舅舅。”胤褆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明珠一怔,看看胤褆,如今他也出落得堂堂男儿,在诸皇子中独有军功,此次亲征皇上对他器重有佳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世事多变,这个量的顶端在哪儿谁也说不准。
明珠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胤褆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最近可有常去看你额娘?”
胤褆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每次去看额娘她总是讲那些嫡庶长幼之话,每每弄得他心里一片混乱,渐渐的他真的是不想去了,见明珠问,便假意道:“昨天去过,额娘一切都好。”
明珠的眉一挑,自小看着胤褆长大,他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明珠都能说出来何况谎话,他放开胤褆的肩膀,往前大跨了一步,淡淡道:“惠妃娘娘在我进宫时就派素月给了话,散朝后让你我去一趟,走吧。”
胤褆一怔,脸上现出尴尬,只能跟着明珠去了。
胤礽从朝会去了永和宫,竟见四阿哥胤禛也在,胤禛不常到永和宫,这时来肯定有事,他朝胤禛点了点头,刚要给德妃娘娘行礼,却见德妃用手帕轻拭眼角,仿佛有哭过的痕迹。他心思本细腻,见状不禁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一旁胤禛的脸也沉了下去,虽极尽隐忍也掩不住哀恸之色。
德妃收了手帕,淡声道:“刚雍和宫传出话来,说……福晋新诞的小阿哥,没了。”
胤禛暗咬着牙关,只恨老天,本以为可以为皇阿玛生个皇长孙,盼来盼去真的盼来了个儿子,没曾想竟然这般福薄。
胤礽听了也十分哀痛,急问:“这事皇阿玛可知道?”
德妃一怔,“我正担心着这个,亲征在即这等消息若传出去岂不乱了军心?皇上也会大不悦。”
胤禛阖了阖眼,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给德妃作了个揖,慢慢道:“额娘,这件事情孩儿会谨慎处理。“说罢又转向胤礽:“还请二哥帮忙。”
胤礽点头道:“我懂得分寸,不会泄漏一丝半句。”
德妃长出了口气,往后靠了靠身子倚在了榻上,无力道:“若皇上临走想看一下皇孙就托病吧,好生安慰一下福晋,别让她哭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也累了。”
太子和老四一同出了宫。
胤礽看着胤禛,拍拍他的肩膀道:“四弟不必过于哀伤,人各有命。”
胤禛点了点头,嘱咐道:“弟即将跟随皇阿玛亲征,还请二哥常去府上看看。”
“我会的。”
“只是我还担心,朔漠之征非十天半月之事,这一年半载的瞒不过去啊,到时候皇阿玛怪罪下来,我不比二哥,定会吃罪。”
胤礽思虑道:“四弟亲领正黄旗更应奋勇当先,定要首战告捷,皇孙若在那时归去便是为国捐躯,三军将士也定会为他默哀的。”
胤禛的眼睛一闪,连向胤礽点头,“二哥这法子妙,多谢二哥!”
将过申时,毓庆宫内摆上了美酒佳肴,那菜肴有几道是敏儿的私房菜,特意给太子做的。想了想,她还是没听蓝瑛的话,另派了一个宫女去衡芜斋把漪冬请了过来,一如她多年前对蓝瑛说的,他喜欢的她为他捧着护着,总有一天他会念着她的好。
他能来毓庆宫与她共进膳,多半是因为冬格格刚搬过来,不把冬格格请来岂不是拂了他的心,逆了他的意?
漪冬本还有些伤神,人家夫妻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人家一起进膳是天经地义,她这个名不名正不正的尴尬角色只能呆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个儿吃了,虽然想见到太子,也只能忍着。没曾想到太子妃会派人来请,她假意推却了一番,听那宫女说太子妃是放了话请不来她不让回去,她只得应允,欢欢喜喜去了。
蓝瑛见到漪冬自是不高兴,可敏儿已经再三提醒了她,她也只能小心伺候。
两人先在花厅里闲谈了一回,均觉得对方带给自己的感觉不似先前的道听途说,一时间竟各自在心内感叹起来,若她不为太子妃,若她不为冬格格,那该多好。
到了寅时,饭已经摆上,可迟迟不见太子的身影,敏儿和漪冬都猜测他定被皇上绊住了,皇上让他代理国政肯定有许多俱细交代,于是敏儿让宫女上了点心和漪冬先吃着垫垫,将饭菜都盖好了,再等。
又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太监来报:“皇太子驾到!”
漪冬和敏儿相视一眼,忙起身到外面迎驾,胤礽有些疲惫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莫测,似喜又似非。
敏儿是正宫漪冬自不能先说话,便安坐到一旁,只听敏儿问道:“瞧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叔爷爷又惹你生气吧?”
胤礽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哪次没惹我生气过,若细较起来这么多年数也数不清了。我烦心的却不是他。”
敏儿咬了咬嘴唇,迟疑问道:“那是什么?”
胤礽伸手拍了拍头,胤禛孩儿夭折的事情是不能说的,便强作笑意,眼光扫过她二人道:“下午在太和殿竟然遇见到了纯禧妹妹,不过现在该称呼她为福晋。”
六年前的事情浮上心头,仿佛昨日,漪冬忍不住开口道:“纯禧姐姐怎么会在宫里?”
胤礽笑道:“班第台吉被调到了京城,此时来京就职还带了三千蒙古铁骑助皇阿玛大胜朔漠。”
敏儿也奇道:“来的可真是巧啊,驸马怎么会调到京城来呢?那他们住在哪里?”
“皇阿玛已经赐了公主府,估计这时候纯禧妹妹和驸马已经入府了。”
漪冬舒了口气笑道:“这太好了,本以为再也见不着了,以后纯禧姐姐可以常到宫里散心,我们也可以去公主府看她了!”说罢她又暗自叹了口气,只可惜大阿哥就要出征,恐怕纯禧最想见的就是他了。
他们又叙了些话,凉的饭菜也热好了就专心用膳。
膳罢,漱了口,喝了茶,漪冬起身道:“太子累了一天就早些休息吧,漪冬回衡芜斋了。”
敏儿听到眼底止不住的喜悦,面上却拉着她的手道:“天还早,妹妹再多呆会儿吧,回去也是一个人。”
胤礽见状起身道:“我去送送她。”
敏儿的唇一抿,只能微笑着点了头。
出了殿,天色黑,月初上,皎洁的月光如一层银白色的纱铺在大地上,将一切事物都晕上了圣洁。胤礽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走吧,我和格格有事。”
那些太监宫女领命都退了。
漪冬见状小声道:“不能这样,那里面有太子妃派的人,回去一禀告她该多心了。”
胤礽就着月光看她微呶的小嘴,笑道:“她不会多心的。”
“我自然知道太子妃的人品,只怕她的身后的那个人。”
他不理,伸手拉了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道:“那是索额图的老毛病了,不生点事仿佛就不能证明他存在似的。”
漪冬抿唇一笑,抬头看着他道:“我可以去公主府看纯禧姐姐吗?”
他沉吟着道:“近一段时间先别去,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我?”漪冬显出好奇又高兴,可以帮他的忙。
“嗯。”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悲伤道,“四弟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儿竟夭折了……”
“啊?”漪冬大吃一惊,不禁为四阿哥悲伤,胤礽又向她说了细情以及德妃娘娘与胤禛的嘱托,她才明白这件事情发生在皇家竟然系着国运大事,于是也谨慎起来。
“我答应了四弟在他离宫这段日子照顾福晋,但我代理国政一定忙碌,这段时间我也有遵守的规矩,不能落人于口柄,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得我心也最合适,你就多到雍和宫走动走动,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事情的真相。”
漪冬看着他,心内一阵欣慰,点头道:“放心吧,漪冬一定不会辜负太子的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