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祀得了东西欢喜离去,漪冬这才知道他是翻墙来的,宫墙这么高他也不怕摔到。漪冬拉着山杏忍不住上前看着,谁道,他刚扒着花架上去,墙那头就有一个太监探出了头,俨然一副忠仆模样,朝胤祀招手道:“爷,刚才有侍卫经过奴才就把梯子给卸了,您跳下来吧,奴才接着您。”
胤祀往下一看,那么高,他还真有些怕,但转过头看看漪冬,他将怕意一敛而过,豪气道:“不用你接,我自己跳下去!”
“哎,就让他接着你吧,摔到了可就惊动皇上了。”漪冬赶忙提醒。
他笑了笑,更来劲了,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道:“我摔不到的,再过两年这道墙对我来说就是蓠芭,一跃而过。”
说着,他看准了位置,一纵身跳了下去。
漪冬的心着实为他揪了一把,山杏奇怪道:“格格,怎么没声音了?”
漪冬也侧起了耳朵,跳下去怎么也得有扑通一声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她慢慢走到了墙跟下,贴耳上去听。
“哎哟~爷,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扑过来了?”是刚才那个太监,正在抱怨,仿佛很痛苦。
“嘘……”胤祀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了,“别说话。”
漪冬听此真有些哭笑不得,小小年纪装什么英雄啊?
这时,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是特意大声,“纳喇漪冬!我跳下来了,毫发无损!哈哈哈!”
漪冬挑挑眉,朝墙外喊道:“快把你的奴才扶走吧,我看他被压的不轻!”
山杏忍不住笑出声来。
外面再也没有声音,估计他们走了。
漪冬返回廊下坐到了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太监干活。山杏走了过来,思量着道:“格格,没想到八阿哥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平常在人前他都是亲切随和循规蹈矩的,宫里的人都叫他小好人呢。”
漪冬端着茶碗,若有所思笑道:“那是在皇上和娘娘们面前他当然得听话一点。”
“不过……”山杏走近一些,放低了声音,“格格,八阿哥固然不错,但他翻墙过来终归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如果被旁人知道再说出去就不好了。”
“是啊。”漪冬也蹙起了眉头,“刚才忘记跟他说以后不要再翻墙进来了。”
这时,忽看到小荣子转进了园门,漪冬一奇,放下了茶碗,站起来,远远地就问:“荣公公,你不好好伺候太子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小荣子加快脚步上前,问了安,道:“主子派奴才来请格格到前殿去侍奉。”
漪冬一怔,蹙眉问:“请我去,侍奉他?”
小荣子笑道:“是啊,格格有什么不便的吗?”
“没有。”漪冬摇了摇头,摆摆手道:“我知道了,等我换件衣服随后就去,你先给太子复命去吧。”
“嗻。”小荣子嘻嘻笑了笑就离去了。
山杏见漪冬神色不对,不禁问道:“格格,您怎么了?不想去侍奉太子?”
漪冬不解道:“我现在是格格,又是他未来的侧福晋,就是这儿的主子了,怎么感觉小荣子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个下人该去给太子端茶送水似的。”
“这个……”
“有什么你就直说,这儿又没别人。”
“格格,您虽是明珠大人的女儿,可身份是义女啊,而且按着规矩,年纪小的旗人女子若指婚陪驾皇子,虽名份是个格格,但在没有圆房前都是像女官一样陪伴在皇子身边伺候周全。”
漪冬紧抿了一下唇,才算真正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山杏见她失落,宽慰笑道:“格格别急,再过两三年您长大一些和太子圆了房就好了。”
圆房?和他?漪冬连忙晃了晃头。
到了无逸殿太监进去禀报后漪冬才走进去,汤斌已经走了,胤礽坐在书桌前挥笔写着什么,十分专注认真的模样。
漪冬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小荣子也退了下去,四周顿时变得静谧,只有毛笔摩擦宣纸的嚓嚓声,她不好打扰他,便轻步走到了桌前,探头看他写字。他写的是隶书,字迹庄重沉稳,蚕头雁尾,一波三折,霸气而强势。漪冬看着他握笔的手骨节泛白便知他很用力,她握着手帕的手不禁一紧,都说以字观人,这一手隶书难道就是谦和外表之下真正的他?
“帮我研墨。”冷不丁地他说了一句话,漪冬一怔,看向他,他仍然在认真的写字,仿佛没说过一般。
她没研过墨,但他这样说了,她便一手拿起墨池边的墨方,另一只手捋着袖口慢慢磨了起来。
他写完一行,抬腕蘸墨,一看到她的动作和姿式,不禁摇了摇头,“哪有你这样磨的?”
漪冬一怔,看看他,抿了唇,僵笑道:“太子,我还没有磨过这东西呢。”
他的眼睛抬起,颇感兴趣道:“那你在明珠家里写字时怎么办?”
“有丫环啊。”
他轻笑,垂目看着她握磨墨的手,袖口被另一只手捋起露出一截白若莲藕的手腕,脉络分明,仿佛吹弹可破。他的唇不禁抿了一下,看着她,从座上起来,走到她的身后。
漪冬立刻就感觉到他的气息在慢慢靠近,继而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住了,他的一只手轻搭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她捏着墨方的手,轻声说:“研墨讲究力匀而急缓适中。”说着,他又滴了几滴水进去,接着道:“浓淡适中,这墨太浓,须滴些水,不然磨出来的是浓墨,写到纸上便会形成一团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墨团,笔画便无从可言了。”
听着他的话,手被他握着,漪冬不知为何脸上发烫,而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滚烫的手一直稳而紧地握着她的。她的心里渐渐忐忑起来,无法专心,也无法听进去他的话,眼光飘忽地左看右看,没话找话道:“汤先生什么时候走的啊?”
“刚才没多久,汤先生每天教授一个时辰的课。”
“他走后你就开始写字了?”
“嗯,怎么了?”
漪冬扭头看了看他,又忙闪开了目光,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歇一会儿,劳益结合才行。你看外面的太阳多好啊,不如咱们到外面去吧?”
她是想逃开,想摆脱掉这种暧昧,可是说完后她就感觉到他把她的心思给猜透了。
他放开了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脸色冷凝,拿起毛笔蘸了墨,一边下笔,一边问:“刚刚八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