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个？还是五十个？
吐出充满了肺部的血腥气息，潘古利用敌人动作的空档深吸一口气，同时甩甩头，甩开糊住眼睛的血沫，也让因为过分疲惫而越来越沉重的头脑清醒一些。
他记不得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明军官兵，只知道自己与朴具秀、苏可三人挺立在这支大顺军残部的最前端，已经成为了身后大顺士卒们唯一赖以支撑的精神象征。
身后还有白雨纯，她本是个十分依赖别人的姑娘，不过现在却显得十分坚强。她得照顾四个人。除了李国忠外，金逸在刚才持盾掩护朴具秀时身中两箭，受伤很重，也退出了战斗，雷玉风和紫怜则是吓坏了。不用回头，潘古也知道白雨纯的目光一直系在自己身上，带着担心，也带着信任。
正是这份信任，帮助白雨纯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坚强地撑了下来。
废村西侧土丘上，大顺军左翼只剩下不到700人，被压缩到土丘一角，三面被明军包围，剩下一面是陡坡。明军正在进行最后的猛扑，大顺士卒紧靠在一起，拼死抵抗。许多人疲惫得连武器也挥舞不动了，只能勉力举着伤痕累累的盾牌遮挡明军砍来的刀刃，但没有人逃下陡坡，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前面那三个全身浴血的年轻人还在，大顺军的左翼就尚未溃败！
“砰”
被长矛扎了个对穿的人体仿佛骤然间增加了几倍的重量，沉甸甸地瘫软在地。地上的明军尸体又多了一具。
混合着泥土的污血沾湿了脚背，尸首在潘古面前高高垒起，几乎垒成了一堵墙。尸墙后面是成百上千的明军，蠢蠢欲动，但没有谁再敢立刻上前挑战，明军士兵用带血的刀尖遥遥对准潘古，眼神却像是一只只看向猛虎的绵羊。
潘古全身的衣甲都被血浸透，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脑里的人体生物学告诉他，伤有八处，多是擦伤和挫伤，暂时不会致命，不过有三处伤口损及血管，流血不止，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止血处理，15分钟后他将失去八成的行动能力。
血，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朴具秀的手指上滴落下来，即使绑有软皮护指，朴具秀双手的食指还是因为拉弓弦频率过高而血肉模糊，现在他无法再拉弓，便与苏可各举着一面盾牌，护住了潘古的侧面，防备可能射过来的冷箭。
明军几次想前冲，都在跨过尸墙的时候迟疑并后退了，尸墙就像一道死亡警戒线，警告着每一个明军士兵，谁首先跨过，下场便很可能就是这样。
“没用的汉人，让开！让开！！让老子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嘹亮的呼喊声中，明军中间分开一条路，五个蒙古骑兵装扮的汉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当先一人身形健硕，拎着根粗大的狼牙棒，头盔由一颗露出獠牙的苍灰狼头改制而成，脸上疤痕纵横，却比那狼头更为狰狞。
狼头在尸墙后站定，看了眼满地尸首，又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一番潘古，笑道：“就是这小子让咱们半个时辰都攻不下一个小小土丘？老子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原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汉人，小子，你可知道老子是何人？老子是三千营总兵莫罕大人，快些跪下献头，少受些罪。”
潘古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呆呆地问道：“你要跪下献头？”
莫罕一怔，才发觉自己最后那句话没带主语，与前面自表名号连在一起，乍听起来就像是自己要跪下献头。想到此处，莫罕哇哇怒道：“老子是要你跪下献头！小的们，给老子取下这汉崽子的首级，老子要拿来做夜壶！”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四个蒙古人抽出弯刀，默契地一拥而上。
潘古用盾牌防住一个蒙古人的弯刀，就势一推，猛击向对手的面门，对手显然不能抵挡潘古的力量，被盾牌撞得头破血流，趔趄倒地。潘古抢前一步，正欲补上一矛，斜刺里又是另外两把弯刀同时砍来，潘古赶紧收矛想要退后，但疲惫和伤势令身体失去了灵活，加上去势未了，闪避不及，眼看着这刀要砍在潘古右肩，朴具秀从旁伸出金属长弓，架住了刀刃。蒙古弯刀出奇地锋利，顺着弓身滑落下去，长弓坚硬的弦立即被砍断，刀刃偏了一偏继续砍落，擦着潘古的头盔掠过，带出一溜火星。
朴具秀丢下手中断了弦的长弓，从腰间抽出把短剑向那差点砍中潘古的蒙古人掷去，那蒙古人反应倒快，横过弯刀“当”的一声把短剑磕飞，趁势与潘古拉近距离，挥刀再砍。潘古右手长矛没法及近，只得用盾牌招架着连连后退。朴具秀从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旁找到一柄完好的长矛，想上前助战，但第四个蒙古人早已盯上了他，朴具秀擅长弓箭，却不擅使用长矛，被这家伙缠得脱不了身。
眼看潘古被两个蒙古人抢攻险象环生，突然苏可从潘古身后闪出来，挺矛刺向其中一人人的胸口。
“铿！”
苏可手上用的力量不够，矛尖被那蒙古人胸前的甲片挡住，偏向一旁，刺入了右臂，那蒙古人吃惊地顿了一顿，右手的弯刀已经掉在了地上。潘古趁机单腿用力回旋，一个半转身，左手挥盾狠狠地击打在对手的头上。
一声闷响，人类的颅骨连着头盔凹了下去，脑浆从那蒙古人的鼻孔和嘴里喷了出来，他抽搐着重重地倒了下去。尸体还未完全倒落地上，潘古右手的长矛已刺进了参与抢攻的另一个蒙古人咽喉。
“干得不错！”潘古微笑着对苏可说。
苏可脸色发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克制着不敢去看倒在地上的尸体。
“潘大哥，小心！”身后的白雨纯高喊。
最早被潘古用盾牌推倒的蒙古人已经爬了起来，口鼻流血，狂叫着扑向潘古，但没跑两步就被从旁冲上来的一名大顺士卒刺倒在地。还没等这大顺士卒拔出矛尖，一根狼牙棒突然从后横扫而过，一下就削去了他半个脑袋。
血浆喷涌，无头的尸体软倒在地，狼头莫罕跨过尸体，张牙舞爪地向潘古冲来。
潘古取下短弓搭箭射出，第一箭射偏了，第二箭射在莫罕的的大腿上。莫罕腰粗腿圆，这一箭只令得他的动作滞了一滞。莫罕没想到潘古还会用弓，吃了一惊，就地一个翻滚，捡起一个阵亡者弃下的铁盾护住要害，另一只手把狼牙棒舞成一个水泼不进的车轮。
在10米的距离内，潘古又快速射出两箭，但都被盾挡下，没能造成威胁。潘古丢下短弓和盾，双手持矛迎上莫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