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其它人呢？”
“穆公子去追了，你别急。”林沐愣了愣，然后指着窗外。我看向窗边，果然已经有不少被定在路当中惊恐的人，而穆越翎的身影如鸟儿飞翔，一起一落，在稀落人群中很快就把局面控制下来。
而这边媚娘也已经把小道士踩在脚下，一脸的鄙视，“才学会一点点法术就出来装老大，学什么降妖除魔。”
“呸！妖孽休得胡言，贫道虽技不如人，却也不是你这畜生能羞辱的，还不快快放了我……”小道士虽然眼里流露着憎恨不安恐惧绝望，嘴里却不饶人，狠狠骂个不停，大概是出家人不太懂骂人吧，翻来覆去就是放了我，我师傅会来找你算账之类的话听得媚娘十分不耐，直接扯下他衣袖把嘴封住。
媚娘走过来，朝那头努嘴，“大师姐，怎么办？”
虽然我们一直都说道士对妖精怎么怎么残忍，杀之后快，妖精跟道士之间更是如何如何深仇大恨，见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毕竟我们都不曾真正动过手杀人，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措。
若是放他走，只怕会引来他背后的师门，况且他是如何察觉到我们的身份这点尚不清，轻易放不得人走；但如果留下他来，又不能干嘛。真是放也麻烦，留也麻烦，头痛啊。正想着，脚步声停在面前，穆越翎面上淡笑不变，“那些人我已经定住了，你看是不是先把他们安抚一下。”眼睛略略瞄媚娘，又转回来，语气十分平静。
“为什么帮我们？”
我实在是无法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直接开口询问。
“这些迟点再说。”他微微摇头，淡定自若道，“先把目前的事做完，总不能把人一直定着不管吧，魅幻术也是有时间限制，过得越久费的妖力越多，还是早些施展为好。还有他，你打算怎么做？”
想了想，“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认定媚娘是妖。”明明在场的就有妖精三个，偏偏指定中间那个，不选最强也不选最弱，真有这么凑巧吗？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点点，“这个我可以帮你问出来，之后呢？”我一怔，之后？他还想问什么，瞄了瞄一旁的小道士，他死死咬着下唇忿忿看着我，警惕而不安。心里念头转了数圈，明白过来，“然后就随你处置吧。”
小道士瞪大了眼，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模样，我没理他，拉了媚娘到一边对惊吓的人们一个个使用魅幻术。虽然只是简单的法术，但人数多，全数弄好后，也过了两三个时辰了，妖力也用去不少。
媚娘抱怨几句，说不该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她的妖力，我摇摇头，敲了敲她前额，“人家好端端的做生意，平白吃了场惊吓，我们安抚一二也是应该的，况且如果不是你急起来跟小道士当场打成这样，人家能吓成这样？这事传出去，你以后还能安心逛街吗？”
既然要混迹红尘，自然该遵从一定的人世规矩，不然，妖干嘛千辛万苦的要化成人形，为的不就是能跟人同存在天空下。
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但如果能清楚明白后，就习以为常，不再惶恐了。要到什么时候，人与妖才能真正生活在一起呢？
等所有的人都把这段记忆抹去，我才松开结界，穆越翎也把小道士放走了，看着恢复热闹的小店，我们安心离开。却谁也没再提起这事。
路边种着不知名的高大植物，飘絮点点，一个不小心，就入鼻，惹起阵阵痒意。一旁的媚娘依旧唧唧咋咋的好奇问个不停，穆越翎温和有礼耐心的解释并说着各种野趣轶事，身后的林沐则难得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的瞄一眼我或媚娘。
忍不住低低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的心思本来就复杂难明，如今更多了些意外事故，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他。
走了大半日，他还在瞄，媚娘终于忍不住了，不顾我三番四次给她安抚的眼神，嘴一扁，直接就站在林沐面前，“有什么好看，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呃，我……”林沐仿佛被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又看了看我，挠挠发，“你们真的是妖精？那个，你们是什么妖精？”
媚娘冷冷一笑，“我是什么妖精要你管啊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吗那么八卦干什么既然这么无聊的话要不要我顺便告诉你今天吃什么明天去哪里后天又要干嘛的。”
我揉揉太阳穴，陷入无奈，他们这两位，话题是不是有些偏差呢？要在意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吧。难道他就不能跟普通人一样有最基本的反应吗？在那小店中，有哪个看到妖精来了不是害怕就是逃跑的，他居然还有心思去管我们是什么妖。
“你不怕吗？”
林沐偏了偏头，十分认真的开口问，“你会吃了我吗？”
我微微一愣，续而失笑，“怎么可能，我又不吃人。”
妖会吃人？是谁传出来的。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事实，但吃人的妖毕竟还是少数，想要历经天劫，得道成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吃人，最容易坠入魔道了，虽然妖力来得快些，心劫却难过。
况且，这个世上，人死亡的原因太多了，而死在妖手上的更是少之又少。死在同类种种阴谋算计下的人不是更多吗？只偏偏把妖列为罪魁祸首，也实在可笑。
“哦。”他点点头，然后继续缠着媚娘问关于妖精的事，打听妖精吃什么，妖精有什么种类，妖精都住哪里，妖精都怎么形成的……人果然是八卦的动物。
只是，他为什么不怕？只因为我不吃他吗？
正疑惑他的坦然，却觉察旁边有异。
侧头看去，穆越翎静静的看着我，眸如星，人如月，若有若无的淡笑含在唇边，眼神宁静中似乎蕴藏了什么，一时让我无法看清。愣了愣，他也不怕妖精？想了想，摇头，他的确是不用怕。
“为什么帮我们？”不懂，他如此好心的援手是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他略侧侧头，有些不解。我摇头，“你是道士，我是妖，你要灭我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何还要帮我们。”话音刚落，媚娘立即窜了过来，呆呆的看着穆越翎，“什么，他是道士？”林沐也吃了一惊，愣在一旁，我点头。
穆越翎刹那间脸色苍白，微动了动唇，没有吐出音，停了停，脸色虽没恢复过来，但声调却安稳许多，“你是何时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还没说什么，媚娘鼻子就哼了声，低低嘀咕了句，居然也不早些告诉我。四周一下寂静下来，略略压抑。停了一停，我再度开口，是解释也是警告，“不是穿了一身道服就是道士，你身上的符水味这么重，且还有淡淡的道香，这些都不是换了身衣服就能掩过去的，只是你没做什么，我也不会做什么。”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于我并无太大区别。
他既无心伤害我们，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穆越翎双目呆呆的看着我，林沐悄悄的移了移脚步，朝我这边靠近，良久，他才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所有的妖精都如师傅所言那般会害人。”
“那你现在想怎样？”媚娘脸色缓了一下，声音也没了之前那般尖锐了。
“我只知道，不是所有的妖精都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又没做什么，我又何必多事呢。”他静静的开口。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而已，我却清楚，自小在道观中长大听惯杀妖除魔卫道的事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确很难得。
只是，他现在是这样的想法，因为跟我们接触而已，但日后呢？他身边所有的师兄师弟师伯师叔都是那样痛恨妖精，杀而后快，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深深看了他几眼，最终摇摇头。
“自古妖与道士是天敌，你还是离我们远些吧。”为了他能在自己师门好过点，还是有点距离比较适合大家相处。
穆越翎眉峰一沉，想说什么，动动唇，终是无语，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静静的靠在树上。轻风掠过，带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暖暖淡淡，宁静而温和。良久，才听到他低低的说了一句，“那位师弟身上带了件法宝，能探出妖精的去向，你们日后小心些。”
“谢谢。”或许道路终殊，毕竟曾经同走过一程，这刻，我是真心实意的相信他。
正想着说句什么，“你们看那边……”耳边却传来林沐疑惑且不安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去，遥远的一方，天边通红，似乎云霞坠落，灿烂而热烈，如今虽是傍晚，但这颜色偏于过艳了，还有淡淡的烟气——是大火！
火起的方向，正是御剑山庄。
一股难言的不安油然而生，这火，来得太过蹊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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