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颜扶着林均绮进去的时候,诗会已经开始了,她们找了个进门的角落坐了下来。
问曰楼里面乱糟糟的,仕子们或站或坐,有的仍在苦思冥想着题目,有的仕子则开始奋笔疾书。
林均绮见了这热闹的场面,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吵着回家去了,不安分的东张西望起来,顺带着不时的评论两句。
“颜妹妹,你看那个人写的第一句,‘朵朵放海棠,团团秀梅湖。’啧啧,这种水准的诗句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弄啊,他都不嫌丢人呢!”林均绮丝毫不顾及她的话有多么的伤人,被她嘲笑的那个仕子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一脸愤然。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林允颜赶紧扯了扯林均绮的衣袖。
林均绮的话不仅引起了周围仕子们的不满,就连坐在前面的林均瑶也注意到了这里,正一脸恨意的瞪着她。
林均绮不以为然,继续高挑着嗓子,反问道,“他的诗明明就是写的不好啊,我说一下怎么了?不只是他,你看那个人的最后一句,‘欣喜有今日,醉卧海棠荫。’他哪里喝酒了,明明就是瞎说的吗?……”林均绮越说越感觉自己分析的有道理,挣开林允颜的手,据理力争。
“……”林允颜无语,只好连连的向林均绮打眼色,希望她可以觉悟到自己惹了大祸。
可惜的是林均绮根本就不看她,越说越上瘾,“颜妹妹,你来看啊,那个那个人长得真好笑啊,那张脸简直就是个猪头,哈哈……”
你自己保重吧!林允颜抬头向天,长舒一口气,不敢正视一脸怒意来到眼前的林均瑶。
“说得很起劲啊!”林均绮的声音被打断,回头看时,林均瑶正目光森冷的直视着她,“说够了吗?”林均瑶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没呢……够了,够了!”林均绮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讪讪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均瑶姐姐!”林允颜此时不能继续装作没看见林均瑶了,硬着头皮上前,“那个,我和均绮姐姐来这里……学习,向各位才子们学习呢!”林允颜急中生智,胡诌着。
“众位,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得罪之处,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介意!”林均瑶根本不理会林允颜,转身给周围的仕子赔不是,道完了歉,才不耐烦的对她们两个说道,“还不走,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成?”
“姐姐,我们错了!”林允颜连忙拉起林均绮,跟在林均瑶身后,往前面走去。
林均瑶一脸不耐烦的把她们领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指着新加的两个杌子,“这是娄公子给你们安排的,要想继续留下的话,就乖乖的坐着,没事别开口!”
说完,林均瑶便不再理她们,的和同桌的女子们聊了起来。
林允颜注意到,她们所处的林均瑶这一桌,是台下第一排第三桌,与娄彦青他们那些诗会的主要组织人员所在的第一桌仅隔着一张桌子。由此,林允颜大体上可以判断出她在诗会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她她作为女子,家世又不是很显赫,可以坐在这里,林均瑶的确是需要有些才华的。
“你啊,我的好姐姐,算我求你了,别再乱说了!”林允颜不放心,也叮嘱了林均绮几句。
直到此时,林允颜的一颗心才算是暂时得到了休息,坐在杌子上无聊,便四下里看了看。
或许是由于诗会的缘故,整个问曰楼被布置成了扇状。扇形的核心处是一个高台,台上中央是一张书桌,书桌后是一面立起的屏风,屏风上挂着卷轴,卷轴上面写着的正是诗会的第一题的题目,“赞海棠,诗体自选,一炷香为限。”屏风的后面是一溜的台桌方椅,方椅上面坐着的是诗会的评委,他们正在那里商议这下一题的诗题。
林允颜正在那里四处打量着,让她郁闷的是,一旁的林均绮竟然和苏俊搭上了话。
“呵呵,林二姑娘,真没想到你年龄虽然小,见识倒是不输人啊,刚才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那两个人做的什么狗屁诗啊!”苏俊本来坐在第一桌上,和娄彦青同桌,不知何时,他竟然移到了第二桌上,正好与林均绮挨着。
见林均绮不搭理他,苏俊也不尴尬,继续说,“虽然说妹子的话毒是毒了点,不过,哥哥我喜欢!”苏俊自动的把两人的关系升级为哥哥妹妹,仿佛一点也没有感到自己的不受欢迎。
“谁要你喜欢,颜妹妹说了,以后见了你要我躲远点,你不是好人!”林均绮接连被训,心里正烦恼着呢。这会儿看着只有苏俊一个人,也忘了害怕了,忍不住回起嘴来。
“你是姐姐,怎么可以听妹妹的呢?”苏俊似乎被林均绮的话逗乐了,拍着胸脯着重的强调,“你看我,在家里很不受我爹爹喜欢,可是我不在乎,只要我认为对的,我那些哥哥弟弟们谁也不敢说我的不是!”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都不敢违抗我姐姐!”林均绮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把林允颜的话忘在了脑后。
“这个啊,你上前点,我只告诉你自己!”苏俊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呵呵一笑,又往前靠了些,贴着林均绮嘀嘀咕咕起来。
好奇害死猫!林允颜心里哀叹一声,那个惹祸精林均绮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消停。如果不是她寄居在林云范家里,她自己不能狠狠的教育林均绮一番,她早就和林均绮发火了。林允颜哀叹,若是继续任由林均绮这样下去,她自己一定会未老先衰,少活十年。
“均绮,你看那边!”林允颜也不喊林均绮姐姐了,转眼看见前台上的评委起身了,心里暗暗的庆幸,终于让她找到了个借口,“那些评委要宣布结果了,也不知道均瑶姐姐的诗有没有入选?”
“真的吗?我瞧瞧!”林均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搭理苏俊,视线往台上看。
“各位,请安静一下!”这次代表评委们发言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众人尊称他为冷先生,曾是两任帝师,是所有评委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位,是娄青彦特意请来的,“老夫一一拜读了各位的诗作,甚是欣慰,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我和各位同仁商议了一下,这一轮海棠诗的佳作首推青一公子,他的《海棠谣》立意独特,诗位隽永,堪为此轮的魁首。此外,万叶居士和花姚山人的诗作也写得不错,老夫个人十分欣赏!”冷先生刚说完,只见众人纷纷朝娄青彦点头,也有不少人来向林均瑶道喜。原来,青一公子是娄青彦的别号,花姚山人则是林均瑶的别号了。三人的诗作如下:
海棠谣青一公子
一堆红雪媚青春,惜别须教泪满巾。
好在明年莫憔悴,校书兼是爱花人。①
春暮赞海棠万叶居士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②
赞海棠花姚山人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
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③
林允颜看着三人的诗作被众人传送,膜拜,被点名的三人一时间风光无限。
“林均绮,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允颜看着弓着身子和一群男子挤在一起凑热闹的林均绮,忍无可忍的说道,“要么你立刻坐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乖乖坐着还不行吗?”林均绮一脸的不耐烦,看见林允颜冷了脸,才赶紧赔笑,说着,端起架子,果真一动不动的坐着。
“你若再这样,我以后永远不和你一起出门了!”林允颜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好威胁她。不想一转脸,正好对上了苏俊那张大肥脸,他正在朝着林均绮挤眉弄眼呢。
林允颜心里十分的生气,但是又不敢深得罪苏俊这个痞子,只好压着反感,好意劝道,“苏公子您是大贵人,我们这里地方小,你还是走吧,省的一会儿挤伤了!”
“嗯……林二妹妹,你瞧这是什么?”苏俊直接无视林允颜,把一副卷轴拉开给林均绮看,这正是刚才林均绮想看的,“不想看看吗,这可是他们三个的手迹呢,这会儿全问曰楼也只有一份呢!”苏俊显摆着,一时间,林均瑶桌子上的众女们也顾不得对苏俊的不屑,纷纷挤到苏俊那里看。
“你走吧,我才不看呢!”林均绮见林允颜铁青着脸,刚要伸出去的头立马缩了回去。
“我们若是想看的话,可以直接向他们三位请教,就不劳苏公子多事了,苏公子还是走吧!”林允颜直接拒绝。
林允颜就不明白了,林均绮到底哪里好了,这个苏俊需要如此死皮赖脸的讨好。
“林二妹妹恐怕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吧!”苏俊把手里的卷轴一收,也不理会一旁围观的其他人了,脸上一副嘲笑的表情,“怎么,让我说对了是吧!一定是你这颜妹子不让你看了!说实话,我就是看不惯她的那个得意样。妹子你明明就是她姐姐,再说,她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你就这么甘心被一个外人欺负?……得,哥哥也不多说了,我只听妹子你的,妹子一句话,说要我走,我立刻走!”
“苏俊,你,……”看着林均绮有点动心的样子,林允颜气的要吐血,“均绮姐姐,你别听他胡说,他是在挑拨我们呢!”
“你别开口,这次听我的!”林均绮想了一会,直接打断林允颜,看了看苏俊,“这次算你说的有道理,我同意了,你留下,快点,那卷轴来,我要看!”林均绮得意的向苏俊吩咐。
“这就对了嘛,我就说啊,好脾气注定被人欺负啊!”苏俊乐呵呵的,一把把林允颜推到了一边,“一边呆着去!”自己坐在了林均绮身边。
①此诗为王禹的《称别堂后海棠》,这里借用来应景。
②此诗原题为《春暮游小园》,作者是宋代的王淇,这里是借用。
③此诗原题为《赞海棠》,作者是唐代诗人何希尧,这里是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