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三国演义》
黎明洛背对着办公室的门，他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他知道很多人看着他。
“什么都不用做，直接晕倒。”左耳传来一个声音。
黎明洛正好饿的腿肚子发软。顺势就倒在地上。然后真失去了意识。不用演。
晕倒前还听到廖小辉的声音。“都看什么看，全部回教室！”
“迷迭香，学生老师中有观察到异常人员吗？”
“无明显异常人员。”
“紫罗兰，你确认有观察到速度极快不明物在黎明洛？”
“是的，能确认是黑色生物。怀疑是伴兽。另外，没有圣言术效果。”
“仍按原计划进行，有异常随时向我报告。”
“徐医生，情况怎样？”校医室，廖小辉皱着眉头问到。
校医老徐一直是很清闲的状态，上班朝九晚五，不过她一般三点半就开车回家给她儿子织毛裤，黎明洛他们都不知道东江一中有校医。
“这个，唐老师和这小娃子是不是有么子误会啊。”老徐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长沙腔调。讲话声音很高的大妈。
“什么误会？学生和老师能有什么误会？徐医生你大声讲。”主管德育体型溜圆的王副校长大步走了进来。“虽然唐老师和我有亲戚关系，有什么该说就说。”
医务室不大，连个床都没有。唐咏和黎明洛都凑合地靠在木椅上。廖小辉让开门口，让王副校长走近唐咏。
王副校长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下唐咏，这才站起来看也是昏着的黎明洛。他微微低头，眯起眼睛，扶了扶镀银的镜框。
廖小辉走到他面前。挡住审视黎明洛的视线。“王校长，徐医生也做了措施。但没什么作用。”
“嗯嗯，送医院肯定好点咯。”老徐点头响应。
“老廖，你等会还有课吧。”王副校长声音放低了点。“我送唐老师顺便送这同学一起。”
“王副校长，您这么忙，这种事交给我就行了，我已经找朱老师调课了。”廖小辉笑的很真诚。
“唉唉，二位都很忙。我送去市第一医院就行了噻。”老徐眼见气氛有点奇怪，急忙出来打圆场。“我在学校也有这么多年，我办事，你们尽管放心。”
王副校长看了老徐五秒，眼镜的反光让老徐看不到任何情绪。
“好。”提了下皮带转身离去。
老徐嘘了口气，廖小辉收起笑容。看着黎明洛脸上的青紫伤痕，皱紧了眉头。“徐医生，拜托了。”
“报告，行动第一阶段已完成。”
“第二阶段开始。”
“是。”四个声音在频道里整齐划一。
“对方已经行动了。”东江一中的门外，带着墨镜的夏钰和顶着黑色鸭舌帽的肖晚枫在一辆不起眼的银色五菱里面。
“他们渗透学校的速度很快。用了未知的法术控制了一名女老师对目标发动袭击。”夏钰一边陈述，一边看着肖晚枫用手机录音。“你们大小姐回复了吗。”
“她说她这次一个人过来，装备带的不多，重火器和炼金武器一个都没带。我们压力很大。”
“要那些笨重的东西干嘛，来人砍过去就是了。”夏钰杀气腾腾。“不懂你们青丘的人为什么总想那么多。磨蹭。”
“大小姐让你再说一遍。”肖晚枫偏过头，眉毛讲着你说啊你说啊，有本事再说啊。
夏钰崩住脸。没管肖晚枫面部表情。“游墨说了它和目标出来了。要我们打起精神，它很不安，又不能说话。”
“大小姐让我们绷紧了，对方的路数她现在都没个头绪。这种团队式的冲突，她也是第一次带队。”肖晚枫翻了个白眼。“如果有意见，随便讲，反正她也不会听。”
被老徐背进副驾驶座，黎明洛就醒了。察觉到黎明洛身体变化的老徐放下黎明洛。“娃子你自己系上安全带，先别说话。”
一路无话。车一直开到学校附近的市第一医院。老徐转过身，惊奇地瞪了黎明洛好一会。“娃子你在车这里等着，我先帮你老师带上去。你别出去被人看见了。”
黎明洛点头，看着老徐弄来一个轮椅。把唐咏背上去，然后推走。
“别看了，你这问题有点严重。”黎明洛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带着金色面具的拉尔坐在他身后。
拉尔今天穿着深绿色西装，干净的白色衬衫，没打领带。剑与天平的标志端端正正。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指甲的半月板。
“问题当然严重啊。”黎明洛忽然激动起来。“老子今天又要被人用带毒的三棱军刺放血诶，我都死过一次了，那些人有完没完！”
“天命者大部分都死过一次，活着也是向死而生而已。”拉尔很平静。“你对什么是天命者还是一无所知。”
“我特么听不懂你说什么，艹。今儿我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好好的我莫名奇妙被自己老师打了一顿。不对，是要杀我。是你，你忍得了？”
“那你看看车的化妆镜。你说你老师攻击了你？”
黎明洛抬头，惊了。
唐咏的拳头和指甲在脸上制造的痕迹。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扒开自己的T恤，腹部毫无被击打的痕迹。黎明洛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先前经历的那些，是什么，做梦吗？痛觉还缠绕在神经上未散去，因为赤鲛那把军刺引发的恐惧依旧深刻。
“成为天命者后，自我愈合能力比一般人强，但这种能让你惊讶的愈合能力确实比一般的天命者强，可能与你本赋有关。”
“那不是我被打都没处告状?沙包有什么用啊？”黎明洛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特么要疯了！”
“能多挨打，才更有机会把刀捅进敌人的心脏。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拉尔不置可否。“战斗是天命者最神圣的事情，别想着逃避，即使你现在自杀也可能会被人做成有趣的东西。疯就疯，总比死了好。”
靠，神经病。黎明洛内心狠狠骂了一句，真想把拉尔的金色面具放脚上狠狠踩几脚。“你们到底管什么？”
“要杀你的人，你和他们的争端是你们的事。但他们把争端扩散到了普通人身上，这违反了《罗马法令》第一条第三补充条例。”拉尔抬头，眼神冷冽。“而我正为此而来。”
“什么东西？”黎明洛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你说的我完全不懂。”
“好好把我给你的小册子看一看，虽然不能保命，但也能死个明白。”拉尔下意识端正了下自己的胸章。“天命者见惯生死。而我们代表这群人基本的秩序。试想下，你的父母亲人朋友这些无辜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而置于你敌人的枪口下。这件事比你自己面对枪口更残酷。而这便是我们管委会的职责之一。别在做抱怨这样的无用功，活着，是命运，也是幸运。”
拉尔从车里走了出来。走向停车场另一侧。他的座驾是辆白色保时捷911Carrera。在横南这个南方小城。不得不说这辆车和他的面具一样吸引人眼球。
拉尔坐进车，关上车门。没有发动车的意思。“跟了我一路，出来吧。”
一条黑线从他的肩膀连上车的副驾驶位。从细微如跳蚤变得如人手掌一样大。游墨劳累地打了一个哈欠。
“哟，一条龙。看你的角，应该还是幼年期的。”拉尔饶有兴致。“还有你的头真大。”
“你这面具男懂什么，我这是为了给广大女性同胞卖萌特意把头变大了”游墨挥舞着他的爪子。蹦达着抗议。
“恕我直言，真的很猥琐。”拉尔想去抓游墨的鱼须，游墨摇头躲开。拉尔放弃抓这条龙胡须的想法。“说吧，你主人有什么事找我”
“他说尊敬的E.C.R干事先生，我们全世界最美的首领今天想约你见个面。”游墨人立着，昂首挺胸，像是为公主下战贴的骑士。
“还是管委会比较顺耳，真是客气。我们本来就是为各位天命者服务的。”拉尔嘴角咧出微笑。“时间，地点，我会准时赴约。”
老徐坐进车，嗅着一股古龙香水气味。她疑惑地往黎明洛身上闻了闻。“谁坐进车了？”
“没有人。”黎明洛睁眼说瞎话，这句话在刚才的时间练了十多遍。
老徐没再细究。“伢子你这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你们廖老师帮你请了病假，你今天也别去上课，你说地方我拉你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啊。”黎明洛难得脸红，不过不等老徐回话便马上回话。“小吃街，小吃街。”
老徐的比亚迪后面，五菱面包车紧随其后。
下了车，黎明洛走了一半又跑回来，敲老徐车的窗户。老徐摇下车船。“你这个鬼伢子，什么事咯？”
“那个，唐老师怎样了？”
“算你这崽子有点良心，你唐老师冒得事，醒来就好了。如果有误会，明天当面和唐老师讲清楚，也免得别果讲你。”
黎明洛点头称是，赶紧跑开了。
他兴冲冲跑进妞妞网吧，然后神情黯淡地走出来。他用手机写下短信。晏千若，你在哪？
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晏千若的联系方式，这个柴火妞，仿佛突然出现在黎明洛的生活中。而关于她的种种，黎明洛一无所知。
黎明洛不知怎的，有点不开心了。他沿着马路走。沿着正换新叶的香樟，他越走越快，快到跑起来。可他跑了一公里多，就跑不动了。
他扶着路灯不像一堆软泥一样摊下来。
低头看着身上随呼吸抖动的肥肉。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像个条狗，正撒开后腿扶着电线杆嘘嘘。想到这，他扶着电线杆笑了起来。
“他笑什么？”肖晚枫一脸不解。
“你不知道的事，我知道的也不会比你多。”夏钰掏出一片口香糖咀嚼。“只是忽然有点明白你们大小姐为什么对他那么上心，很多人都能为了她赴死。这个人不同。”
“什么意思？”
“他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
黎明洛这一天很洒脱，步行围着横南转了一圈。渴了喝可乐，饿了买几个大肉包子。从河东转到河西，从公园转到步行街。从中午转到月亮挂上天空的正中央。其间，游墨还摸回来两次，美美品尝了烤鸡和晏千若极力推荐的臭豆腐，槟榔芋。吃得满嘴油和辣椒。
看着走进小区的黎明洛，肖晚枫和夏钰微微松了口气。
“叫回游墨吧，即使是龙，估计也累了。”
“好。”
过了半会，夏钰的全身肌肉绷紧。“做好战斗准备。”
“怎么了？”正准备葛优瘫眯会的肖晚枫坐直了身。
“心念通失去了作用。游墨会马上逆向召唤。你随时注意……”
话还没说完，夏钰的心脏部位烧起黑色，仿佛自己胸口打开了一个黑洞，夏钰整个人由实变虚，被吸了进去。
“好黑。”黎明洛的声音传来回音。“好……黑”他回家的每个路口，他都烂熟于心，这是三个路口中的最后一个。左转过来能看见那个有点年份的单车棚，往右上坡直走就能看见他家。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一点光都没有。
回音消散后，仿佛回应他。有了光亮，一点火星在前方越来越大，直视的黎明洛眼睛生疼。他透过手指缝，瞄。好像不是火星，是一个特大号的火球。他看见火球上的火焰在聒噪，一点也不稳定，随时都会炸开。
好大的风，还有从没听过的，气流的悲鸣。
一个东西。从他头发上蹦出来。气急败坏。
“爸爸救命啊，好大只的火啊！”
确实是好大的火。火焰铺天盖地喷涌过来。高温和刺眼的光让黎明洛睁不开眼睛。他闭上眼睛，想像自己被火焰烧烤过的样子。
是不是鸡肉味？是不是嘎吱脆？
他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