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明,刘三他们就启程赶路,按照地图的路线,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与官道汇合的岔路上,几个矫健的男人似乎已经等待许久,看向马车。
驾车的是刘三,她停下来,仔细瞧了瞧几人的装扮,与计划中提起的非常相似,但她还是警惕的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问路钱,下了马车走到几人面前,把钱递了过去“几位哥哥可熟去往仙境之路?”
那人笑笑,却对身边的人说到“人终于到了,兄弟们可以上路了。”
刘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笑了,收起那个‘道具’,小声道:“睡过了头,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虽然这话没有回应,但她放心不少,本来这一路她想了许多,如果对方不守约定毫无信用,她又该如何做才能遵守与戚公子的约定。将他安全送出南疆?也是应了那句成事在人,如果说不是从前二哥常常拉着众人在落云院闲聊,莫小姐也不会说起这么一个故事来,那个子当女养的笑话,她也不会在天意的安排下搭上傅大人嫁子的这趟顺风车,这使得她不得不相信上天是有意拉她一把的。
傅大人脸上那些所谓毁容的痕迹,全是受恩于莫小姐的师傅,她还记得当初莫小姐把这事当故事讲来给她听时,她还追问了那些痕迹是怎么弄的,莫小姐也就成人之美,随意的说了几种简单的法子,虽不是用在傅大人脸上那种奇效,但也可堪称易容小术了。
这趟顺风车此时也说不清楚是托谁的福了,是托傅大人的还是莫小姐的,是二哥的还是她的胆大妄为?
“你进车厢里坐着吧。”其中一个男子笑笑,提醒刘三别愣在那里,该出发了。
刘三点点头,爬回了车厢里,此刻她的心中沉重的负担又少了许多重量,心情也转好许多,挂着笑容“现在看起来确实像小姐出游了,过前面的关卡应该是没问题。”
傅公子跟戚公子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坐在车厢里两人都选了角落,似乎是想离人远远的,只有金三一见着她就热情的贴了上来“俺弟,俺们是要去你家吗?”
傅公子轻咳几声,果真有话说“说的到底是哪的口音,想要听懂还真有些难。”
金三似乎被戳到了脊梁,一瞬间有了自卑,将头深深的埋下,不再言语。
她深吸一口气,也是有意护着他“金三从小受环境渲染,各地不同的方言混合着听,说话难免会带许多方言,再说了,他懂得好几个地方的语言,发音不准也情有可原。”她拍拍金三的肩膀“你以后想做什么?恩,就说你的梦想,无论多么不可能,告诉我吧。”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许久他回答“俺从来没想过,要真的有…”手心篡紧了那颗石子“俺娘,俺爹,一家人团聚。”
连她自己都不是很肯定,话语似乎只能来到嘴边,轻轻的“等回了国都,我会尽力寻找你的双亲。”
车马行又行,此路还遥矣。
戚公子还是问她了,关于计划中傅家的事,因为戚公子越发觉得刘三隐瞒了他什么,空气中凝结的冰寒又伴随着他犀利的眸子“仅仅是因为把柄在你手里,傅家为什么不斩草除根免除后患?”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谈话,戚公子紧盯着刘三的眼睛,在捕捉着什么。
她早就知道戚公子迟早会问的,只是时间问题,她笑笑“戚公子也太防备我了吧?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
月下寒风摇曳着树枝,他们边走边说离队伍越来越远,即使此时回头,也是瞧不着身后的火光了,那些光在树枝树叶的层层遮挡下,化为了暗黑。
“你不说清楚,只会使我觉得更加怀疑,难道你没想过这一层关系么?一条路上的人!”
“就到这吧,别再走了,碰到毒蛇什么的死于非命那就好笑了。”刘三就着身边一棵横卧的粗树干一跃坐了上去,一双脚在半空中摇晃,仰着脑袋看着戚公子的眼睛,切入正题“我跟傅家确实不仅仅只有把柄两字的关联,当初动这个主意的时候,也曾跟戚公子一般想到后果,一个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从人间抹去的后果,所以当初公子安排我们谈话的机会时,我还跟他提起了件事,是关于一个有恩于他的人。具体我还提到了什么,那些并不重要,或者说公子应该也不会在乎,无非就是一些对傅家的承诺,而这个承诺并没有牵连公子,我只能确切的告诉公子,傅家此时确实是一条路上的人。”
“你这么肯定?”他唇角渐渐扬起,但那双眸子明显并无笑意。“你跟我提起的计划中,曾说过,出了宫城傅家的人是不可能再与我们联系与提供帮助了,目的是为了彻底断了线索,以防万一,那么今日出现的人不是傅家,又是谁安排的?”
她笑的很无害,语气也很轻松,忽略了她说的话,怎么看都是个天真可人的小娃“就像我跟你之间,今天来接应的确实不是傅家的人,他们跟傅家也许是共同的利益,也许是别的,但不可否认他们虽然不是傅家的人,但却能为傅家做事。傅家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上来,这是肯定的,本来我也怕出错,怕傅家提起的人到时不会出现,那么整个计划里所有设计的环都将因此被破坏,但今天他们来了,不管接下来的路如何,至少这一环是扣上了。”
那双眸子依旧如是,这使得刘三底气渐渐的不稳,有些人眼神中所能带给别人的压力并不是一段时间的相处能完全褪去的“那好,我们就来谈谈我还不知道的计划。”
点点头她说道:“整体而言是傅老爷给的主意,就像是多连环,在同时进行,傅家这边安排的我其实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只是确认过环节。就从接下来的环节开始说……”时间渐渐的流走,戚公子也坐了下来,细细聆听,许久,当刘紫婼说道最后一环时,戚公子竟然没说话,这使得她觉得别扭,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对方听到最后走的险招时,一定会作出什么来,至少怀疑跟戒备是少不了的,但他却什么也没说,闭目坐在那,根本无法看到他此时的眼神。
刘三忍不住问道:“我讲了这么久,你真的在听吗?”
侧影中,那张俊美的脸上唇角轻轻勾勒起了一抹笑意“最后一环,是你的主意,对吧。”
这一问刘三只觉得心底毛毛的,虽然此时戚公子没睁开双眼,但她总觉得似乎戚公子是看得到自己的表情的,索性直接回答“是的,最后一环是我出的主意。但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你一定能安全出关。”
公子双眼睁开,刘三对其笑笑,公子也含笑,看不出情绪,这才是公子最危险的地方,当他眸子里还能有防备时至少是表露出来了,而当他眸子里没有了那些东西的时候,没人能看穿他究竟在想什么。许久,公子含笑说道:“一个想要利用你的女人被郡王做了人彘你都能暗自流泪,而迎亲队伍几十人无一幸免成为了枉死鬼,你却还能微笑。”
刘三全身一震,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傅家想跳出关系…”公子笑意带着邪魅,故意停顿了片刻再言“又怎么能留活口。”他似乎很欣赏一瞬间刘三眼底暴露出的情绪,更加满意一瞬间小人儿犹如被击中要害时受伤的神情,继续说道:“看来我猜对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他们无一幸免。”月光下,俊美的少年披上了一层妖魅的面纱,那层纱下的微笑犹如罂粟,他说:“现在我或许已经猜到你跟傅家谈的交易是什么了。”朦胧的月光轻抚俊美的脸庞,那磁力如魔语低吟的声音,凑到了她耳边“只是我很好奇,你许下那么大的承诺,要用什么方式去遵守约定?难道你的野心已经大到想要谋权篡位的程度了,哦,也许野心不是你的,而是你刘家的人,想想也是,立了那么多功劳,连个兵权都不能自如掌握,在性情冷漠无情无义的帝王手里颤颤巍巍循规蹈矩做事,还不如自己动手取出应得的权势来得快,你成长在如此家境中,受着如此熏陶,自然觉得这点事在你心底不过是件手到皆来的小事。”
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她用力推开戚子尘,剧烈的呼吸似乎将她心底的情绪完全暴露了出来,那双眸子里藏不住的愤怒“是,我承诺了傅家合府安全迁出南疆的事,也出过主意借用出嫁将他宝贝儿子在身份迟早暴露以前带出南疆领域,但我更承诺了你除掉权势王贵暴虐又有帝君亲血缘的南疆王,傅家的事怎么比得上承诺你的事野心更大?”
那深深的笑意桀骜戏谑的眸子,毫无遮拦的扩大“你看,你不是自己都承认了你有野心。”他轻笑几声“所以刘家那么重视你,因为你的心计重,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所以一直把你这男娃子当女孩来养,为得只是掩盖住一个足以乱世的种子在慢慢发芽,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备足了一切谋朝篡位后,登基的就会是你这个众人眼底的‘刘家三小姐’。”
一只小小的拳头用力挥舞过来,被戚公子单手捏住,动弹不得,刘三愤怒的挥起另一只手捏成的拳头,也在公子不费吹灰之力下擒住,刘三气的哇哇直叫“你说我不是女人,我跟你拼了。”猛的探下头去对着公子擒住自己的一只手臂上狠狠的就是一口牙印,咬住不放,力气大得无疑不再说明她的愤怒,公子被咬得皱起了眉头,但他却没作出任何动作,只是那一瞬间的眼神渐渐的变了,里面似乎多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东西,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