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还在埋头作业，被这一喊忙抬起头。自然，抬起头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班里又开始窃窃私语，郑媛叹了口气，走到后门，“怎么了？”
“跟我出去，请你喝奶茶。”
“现在？”郑媛张大了嘴巴，身子微微后仰，时钟显示还有两分钟上课。
“嗯。”
郑媛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几眼，又确认了一遍：“逃课？”
“你们下节课谁的课？”
“沈姐的，不过她这几天都请假，听说是生病了。下节课应该是自习。”
“那还啰嗦什么。”顾程率先抬步往前走，郑媛拍了拍额头，去班里拜托纪律委员下节课维持秩序，才追了上去。
两个人坐在校园超市的奶茶卡座里。
郑媛点了杯柠檬奶茶，加了许多的爆爆蛋，好不自在地喝着。相反，顾程自坐下来就一句话也没说。终于还是郑媛先开口，“你再不说，我奶茶都要喝完了。”
顾程抬起他那双狭长的眸子，“我不知道怎么说。”
郑媛无语，吐槽道，“你们这些理科生还真是毫无逻辑可言，你把我叫出来之前都不会想清楚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嘛。这么遮遮掩掩，总不能是告白吧。”
顾程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郑媛轻轻哼了一声，“随便你吧，大不了待会儿等我这杯喝完，你再给我买一杯就是了。买到你肯说为止。”
“之前，我和你说，我对她有特殊的感情，但不是爱情。”
“她？”，郑媛笑着打断，明知故问，“她是谁啊？”
顾程并没有理会她，顾自说道，“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虽然那时候，她性格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顾程想了想，“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那是顾程初二的时候，照例放学之后和同学去打球。爸妈却一直打电话来催促他去一个饭局。五点就开始的饭局，他硬是磨磨蹭蹭到了五点半。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动，顾程有些不耐烦地接起，“好了，我已经出发了。五分钟就到。”
顾家一家从法。爷爷是法官，外婆是检察官。就连爸妈都律师，结婚之前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共事。生下顾程后，才单独出来成立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家里在法律界的关系网很足，加上顾家父母能力很强，事业心重，律师事务所很快在业内风生水起。
顾程还记得早几年，他推开书房门，妈妈还在整理明天开庭用的资料。见到是他，一把把他抱起。顾程问：“妈妈，为什么他们说我们是法律世家。”
妈妈笑着解释:“因为我们一家从事的都是和法律有关的工作。”
“什么是法律。”
妈妈的眸子很亮，说法律是秩序与公平。
可是随着顾程的年龄渐长，家里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礼金。他不是不懂，遇上那些罪恶的罪犯家属找上门请爸妈诉讼，他总是握紧笔杆子，抑制着愤怒的源泉。
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他打开房门，抓起茶几上那张银行卡甩在罪犯家属身上，“我们家不接你的案子”，他指着大门的方向，“你走！”
随后是爸爸突如其来的暴戾，一边骂着他将他赶回房间，一边对着罪犯家属说着‘孩子还小’这样的话。他已经不小了，懂得不少的人情世故。窝在房间里不肯吃晚饭，妈妈轻轻推门进来，他没有抬头，只是问：“妈妈，你现在觉得法律是什么？”
盈利手段？还是家族关系网的继承？
妈妈说：“顾程，罪犯也有申诉的权利。法律之所以存在，是为了维护每一个人的权利。”
顾程抬起头，没有继续辩驳下去。
“妈妈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不再想从法，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躲避家庭压力的最好办法，就是出国，然后学金融也好，学IT也好，永远也不必接受这些肮脏的金钱交易。
而遇上徐度妍就是在那样的一场饭局上。
他在侍者的带领下，姗姗来迟。正准备推门进去，只露出一条门缝，便看见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生站起来敬酒，敬他爷爷。
“顾爷爷，我从小看过很多电视剧，最崇拜的就是那些断案公正的法官。这次的案件是我叔叔的错，他的工地上死了人，有错就要担，这是责任。请您一定要秉公审理，还逝者一个公道。”
顾程看着眼前的女生，才和他一般大的年纪，说起话来倒是处处不饶人。
他没有推门进去。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的亲叔叔。
夜晚，他站在窗前，想着她咄咄逼人的话语。时光会改变她的模样吗？顾程相信，刚从法学院毕业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何尝不是心怀热血，一心为民。只是时间的洪流推着人去改变。
